指尖抚过眉尾,童然微微勾起嘴角,他将镜子扣在了琴盖上,继续弹琴。
如月光一般的忧郁和寂寥糅合进舒缓的旋律中,曲折有致地走向高音区,童然却不像先前那么专注,眼睛不断瞟向那面镜子,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忽然,他皱了下眉,起身抽出绸布罩住了琴盖,也挡住了那面时时诱惑他的镜子。
琴声又响了起来,细致而沉静。
观众们觉得自己看懂了,又好像没懂。
茫然间,那块绸布渐渐浮现出凸起的轮廓,像有什么东西钻出了琴盖。
随着轮廓越来越明显,童然也察觉到了,他走到钢琴侧面,徐徐拉下了绸布。
丝滑的绸布似夜河流泻,所过之处没有了镜子,只有一名娇小的女生抱膝坐在琴盖上。她穿着一件绣有碎钻和亮片的白纱裙,曲起的双腿线条优美又富有力量。
女生缓缓扬起脸,看台上响起一片低呼——对方竟长得和童然颇为相似,却并不男性化,更像是当年大田魔术节上惊艳了所有人的Coco。
瓶中水仙盛开的刹那,不少观众终于透彻理解了魔术传递的故事——少年爱上了镜中的自己,或者说自己在镜子里的形象,而他对爱人全部的幻想,都化作了眼前的具象。
这也确实是童然想表达的,他从姚蔚然身上得到了灵感,起初是想邀请一名男性合作,可思来想去,还是女性更适合一些。
女生是姚蔚然介绍的,据说是花滑国家队的明日之星,因为下个月才满14岁,遗憾错失了本次冬奥会参赛资格。
对方和他长得并不像,全靠化妆才与他拥有了相似的特征。
童然扶着女生站起来,两人十指相扣,含情对视。
在音乐声中,少女微微倾身,她的右腿掀起蹭蹬薄纱,倒踢抬高,脚上的冰鞋没有冰刃,只有一排滑轮。
冰鞋支撑着她在特制的琴盖上旋转,熟悉花滑的观众一定能认出来,少女所表演的正是花滑经典动作之一——贝尔曼旋转。
她的背部躬起,头部后仰,双手握住后抬高过头顶&#30...
340;右足,身形柔韧又具有张力,犹如一张拉满的弯弓。
几乎每一位观众都联想到了八音盒上跳舞的公主,他们看着童然将少女抱下琴盖,慢慢与对方贴近,却又被少女轻轻推开。
少女松开了童然的手,舒展双臂在舞台上滑行,仿佛冰场上纵情飞舞的蝴蝶。
童然一次次地追随,却一次次被远离。
就在他心灰意冷之际,女生滑到了他身后,轻扯绸布披在肩头,双臂环抱住童然,将他的身体一块儿笼在了绸布中。
童然惊喜地回头,目光深邃又明亮,他们一点点靠近,双唇即将相触时,绸布落了下来,舞台上只剩童然一人。
梦醒了,他的手中唯握着一面镜子,镜中照出一张落寞的面庞。
“我还以为会亲到呢!”鸟巢外,列队等候的运动员们也通过手机等电子设备观看了开幕式的文艺演出,赖小阳听着场内传出的欢呼声,惋惜中又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陆哥,你有没有吃醋啊?”
陆思闲嚼着口香糖,漫不经心地笑了声。
赖小阳鼓了鼓腮帮子,眼珠一转,又问:“陆哥,童然哥不是你男朋友吗?为什么选了花滑,不推广我们项目?”
陆思闲干脆戴上了耳机,摆出了拒绝交流的姿态。但他下意识地回头,在人群中找到了姚蔚然,对方正眉飞色舞地和队友聊天,察觉到了他的打量后,便冲他得意地挑了挑眉。
呵。
陆思闲心中冷笑,重新将注意力投向了赖小阳的手机。
屏幕上的童然已经来到了一架画框前,画上用十二张风景照贴成了一个圆形,布局很像是表盘上的时间格。
“你们以为镜子里的女生消失了吗?不,她只是去了别的地方。”童然不复之前的忧郁,轻快地展颜,“接下来,我们会共同完成一个很酷的表演。
“以往,我总是在现场挑选观众。我知道,你们中的很多人都怀疑过我是不是和他们提前串通过,尽管我反复否认,依然有人不相信。”
他似乎有些苦恼,但转瞬又笑了,“所以,我现在要挑选一位特别的观众来破除你们的怀疑……”
特殊的观众?谁啊?
不少观众下意识将目光集中在了坐席最前排的几位领导身上,觉得……不可能吧?
正惊疑不定间,他们又听童然开口了——
“我要挑的观众,是你。”
“没错,”童然抬起一只手,指向了镜头,“就是你。正在看我表演的每一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