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蚕韩(1 / 2)

依照李斯和尉缭之见,若想天下一统,先攻韩国乃是最优之法。

理由有三,一来,韩国表面附秦,背地里却派间谍郑国潜入秦国,意图疲秦,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这种首鼠两端的行为可以让秦国名正言顺地出兵伐韩,就算其它五国想要出言谴责,也没有资格。

二来,统一天下应当按照先易后难得顺序,韩国地少兵弱,国力衰败,没有强将名臣,是六国中实力最弱小的国家。

三来,韩国位置特殊,北临赵,魏,东临齐国,南有楚国,西有秦国,乃是四战之地,秦国若想东出,就一定要先将韩国这个障碍给除去。

这些分析都是站在秦国如今的立场和角度分析的,可谓持之有故,言之成理,就连姜珂,也认为很有道理。

但嬴政心中却有一顾虑,那就是韩乃小国,不足畏惧,可如果韩国被灭之后,其他五国如梦方醒,明白了唇亡齿寒这个道理,合纵起来出其不意地攻打秦军,那将会产生很大麻烦。

姜珂倒是不怕这种可能,因为历史上就是按照韩赵魏楚燕齐这个顺序灭的六国,她劝嬴政道:“山东六国进行过无数次合纵,可结果大多败多胜少,有几次甚至连函谷关都没打进,自己内部就出矛盾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山东六国只为利益,每天在那里计较今天我出的粮草多了五百石,他的士兵少出了一万人,就这样算来算去,军队之间是不可能有凝聚力的。”

李斯认为姜珂所言言之有理,又道:“更何况现在有姚贾等人分别入各国离间其君臣,秦国出兵攻韩乃是正当理由,其他五国只会因为恐惧而更加争相讨好秦国。”

在众人的建议分析下,嬴政最终点头,决定最先攻打韩国。

然而,在众人都同意这个决定时,却有一人出言反对,认为先攻韩国并非最佳选择,应该最先攻打赵国。

此人正是韩非。

韩非认为存韩攻赵的理由有三。

首先,韩国自昭襄王时就已经向秦国称臣,成为其附庸了,秦国没有必要再浪费兵力去攻打韩国,相反如果留下韩国,那么秦国攻打其它国家时,韩国也可发兵跟随。其次,秦赵之间关系不佳,赵国又是如今六国中唯一一个能正面抗衡秦国的国家,如果不趁早灭掉赵国,日后必定祸患无穷。最后,韩国虽然弱小,但好歹也是能在四战之地存活数百年的国家,并没有那么容易被灭掉。

甚至后面还贴心地附上了灭赵攻略。

韩非的想法乍一听很合理,但姜珂总觉得这些话给她的感觉有些似曾相识,好像之前在哪里见过一样。

想来想去,她终于意识到,原来韩非的文书和自己的毕业论文很像。

就是那种先得出结果,再费劲心思地往里套公式,不管过程有多么牵强附会,反正结果对了就行,然后再用自己的语言润色一番,最后的成品拿出来一看。

嘿,似乎还真有点道理。

韩非和姜珂不愧是同门师

兄妹(),俩人不约而同地都将这种似是而非的方法发挥到了极致。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韩国不容易被灭掉,赵国更难打,而且韩国被灭后,它的军队也会自然而然归秦国所有吗?

这份文书在秦国朝堂内引起了轩然大波,恰好此时,姚贾带领车队从燕齐两国归来。

姚贾这趟出行,花费时间并不长,也就两年左右,甘罗和顿弱还在耗费心力继续游说,他已经完成任务回国了。

倒不是他贪图安逸,躲懒偷闲,不认真完成离间任务。相反姚贾是个无论工作能力还是工作态度都很优秀的纵横家,这次任务完成得非常完美。

他之所以回国这么早,都是因为对方队友带得好。

齐国自不必说,自五国伐齐之后元气大伤,现在还在休养生息中,已经对其它国家彻底心寒了,如今的国君齐王建明主并非明主,优柔寡断、毫无胆识,国内大小事务皆由他的舅舅,相邦后胜把持。

后胜此人,并非贤臣,收受了秦国很多贿赂。他不光只收钱,还真给秦国办事,是齐国内部最大的亲秦派,屡次劝谏齐王不修攻战之备,不助五国御秦,关键齐王还真就听进去后胜的劝说了,真就关起门来只扫自家门前雪,根本不管其它五国瓦上霜,就连上次春申君合纵攻秦都没有参加。

姚贾以为齐国已经是简单模式了,没想到北上到了燕国才发现,这里还有个新手模式。

因为燕国弱小,又是距离秦国最远的国家,因此姚贾对于燕国的关注有些忽略,没有对于齐国的关注那样认真,所以他没想到燕国蓟城内居然发生了如此炸裂的事。

燕国相邦,赵高。

赵高这个名字,似曾相识,有些耳熟,姚贾思考片刻,终于想起来了,赵高不就是数年前刚造出纸张时,在内史府上为姜珂撰写版刻的那个人吗?他之所以对这人有印象,是因为当年姜珂特别欣赏看中此人,不过最后却被燕国太子丹用三座城池给换走了。

可关键是……这赵高是个自小在隐宫中长大的隶仆啊!??

原本姚贾以为赵高当上燕国相邦已经够匪夷所思的了,没想到一山更比一山高,还有更神奇的事情,那就是嫪毐他他他他……居然在燕国封侯了。

如果他没记错,这嫪毐好像是个阉人吧?

刚听到这两个名字时,姚贾还在内心劝说自己,可能只是恰巧重名而已,然而当他面对面真正看见这两人时,姚贾的眼睛情不自禁瞪到此生最大。

燕国现在已经这么疯癫了吗?

荒谬到姚贾又以为这是燕国为了放松秦国警惕之心使出的假愚之计,结果在蓟城内部实地游说几天后,他发现自己又想多了。

燕王喜只是单纯地不分忠奸而已。

本来赵高只是想摆脱自己在沣水的痛苦生活才跟着燕丹来燕国的,刚开始他只想自保,但后来渐渐地发现燕国王族和宗室好像都不是很聪明的样子,于是就开始了自己的篡权夺位之旅。

在这个过程中,燕丹也逐

() 渐意识到自己中了姜珂的计谋,赵高根本就不是鬼谷子的弟子,但为时已晚,此时赵高已经把燕王喜给忽悠得双脚离地,智商又占领高地了,燕王喜可是日后能亲手杀掉儿子,将其头颅给嬴政送过去的人,其实他和燕丹之间,也没多大信任。

至于嫪毐,利用自己的天赋异禀,在燕国混得也是风生水起,嫪毐和赵高都看彼此不顺眼,斗得天昏地暗,死去活来。

再再加上燕丹愤恨姜珂和嬴政,但无法报复他们,就只能将这一腔恨意转移到赵高身上了,他们三个斗来斗去,谁也没捞到好处,反而将燕国国朝堂弄得乌烟瘴气,污七八糟的。

姚贾:……

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好了。

燕国这种情况,人心比天上的星辰和田里的稂莠还要分散,根本不需要他来离间,所以,他只在燕国呆了半年就走了,没办法,怕自己再不走也会沾染上燕国这股癫狂的气息。

甚至带来的金饼财宝和珍奇之物都没用完,省下一大堆。

出了燕国的国境,姚贾感到空气都清新了许多,他使劲儿吸了几口空气,瞬间耳清目明,原本聪明的脑子也又回来了。

姚贾顺路去三晋之地拜访了自己的同僚顿弱,担心顿弱手中钱财不够,反正自己的任务也完成了,于是直接大手一挥将在燕国剩下的财物全都交给了顿弱,让他继续努力工作。

自己则开开心心地回秦国了。

……

咸阳最近正是秋雨季节,天色昏沉,淫雨霏霏,渭水高度涨了许多,水流湍急,浪花一个接着一个的,看起来很危险,给人一种悲呛荒凉之感。

这日,姜珂公务破天荒地很少,她处理完后,出了府衙,难得天气放晴,出了太阳,姜珂打算闲逛归家,正好路上还能换换心情。

她刚走到渭水旁,见一老丈提着个竹篮,站在靠着河边很近的地方,时而扯着脖子往水中观望,时而又在岸边来回踱步,看起来很纠结的样子。

姜珂心中好奇,不理解这位老丈有何目的,于是走到他近前,好心提醒道:“老丈,这里河水湍急,实在太危险了,您稍微后退一些吧。”

老丈唉声叹气道:“唉,老朽又何尝不知道这里危险呢,只是心有不甘,不想离开这里罢了。”

姜珂这才看清老丈的全貌,他须发皆白,长相慈眉善目,穿着粗布褐衣,却有一副浑然天成的庄严气质。

姜珂询问道:“老丈有何不甘心?”

问完她就后悔了,万一这老丈家中有人不小心失足落水,尸首还未找到,他在此处缅怀家人呢?

这不是又揭开一次他的伤疤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姜珂,你真该死啊,晚上睡觉都睡不踏实……

好在,事情并非是姜珂脑补的那样,原来是这位老丈走到渭水旁,不小心失手将手中斧头落入水中,老丈平日里以伐木卖薪为生,这把斧头还是由铁打造,对于他这种砍柴人来说,价格昂贵,因此才不舍离开,一直站在岸边

缅怀。

姜珂道:“老丈,相逢即是有缘,不如我帮您吧。”

老丈点头:“那就多谢这位淑女了。”

闻言,姜珂身旁的护卫面带难色,犹犹豫豫地上前询问:“内史,最近渭水水流湍急,那斧头又掉了有一段时间,可能早就被河水冲走了。”

姜珂:“所以呢?”

“打捞那把斧头需要大量人手,光我们兄弟几人恐怕人手不够。”

还有一点,那就是最近正是涨潮期,即使是水性好的人跳进去也很危险。

姜珂面露不解,然后转头问那位老丈:“老丈,这把斧头可是您的重要之人所赠,或有什么特殊含义?”

“并无特殊含义。”老丈摇头道,“如果非要说哪里特殊,大概就是这把斧头对老朽来说,很是昂贵。”

然后姜珂就开始翻褡裢,从里面掏出一大包秦半两递给老丈,估摸着大概有几百枚:“您用这些钱去买一柄新的斧头吧。”

然后转头看向侍卫,似乎在说,你们好笨。

侍卫:……

老丈拿过秦半两后,面色立刻由忧转喜,喜眉笑眼道:“多谢这位女郎帮助老朽。”

然后又将手中竹篮递给姜珂:“老朽无以为报,只有这一筐自家种下的烂桃,今晨刚刚采摘下来,还新鲜着呢,你若是不嫌弃,就拿去吃吧。”

姜珂接过竹篮,忙道:“不嫌弃,不嫌弃,多谢老丈。”

那位老丈仔细打量姜珂的面容,并不是令人不适的审视,而是一种慈蔼,欣赏的目光,随后转身离开这里。

等他走后,姜珂看了一眼竹篮里的桃子,各个都已经熟透了,颜色红艳艳的,像是酡颜醉脸的美人,果蒂处还挂着几片翠绿色的叶子,红绿相间,颜se诱人,看起来好吃极了。

姜珂没忍住,拿出来一个,用手帕擦了擦,然后惊讶地发现这毛桃居然没有绒毛,咬一口,汁水充沛,味道酸甜,还是姜珂最爱吃的软桃。

味道可真不错,她三口两口就吃掉了一个桃子,擦掉手上的汁水后,继续闲逛,才刚走没几步,就看见了一位熟人。

正是刚回国不久的姚贾,不过他此时面色阴沉,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姜珂也不想此时去触他这个霉头,于是假装没看见,就要离开,没想到却被他叫住。

“姜内史留步。”

姜珂离开的脚步一顿,停了下来,转身问道:“姚君,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姚贾没好气道:“姜内史看我是无恙的样子吗?”

姜珂:?

谁惹你了,你反击回去啊,拿我撒气干嘛?我又不是你阿母,可没责任惯着你,于是同样呛声道:“看不出来。”

闻言,姚贾更生气了,从袖中拿出一份奏书,直接扔到姜珂身上,态度并不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