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帙很少体会到这种刺激的小场面,下意识就要往后退,但腿上却传来压力让他动弹不得,垂下眸,就见到一条比太攀蛇粗上数倍的蛇尾,紧紧缠绕住了他的小腿。
遂徊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尾尖无声无息地游过来,绕着应帙的双腿一圈一圈地缩紧,又用尾巴支起上半身,睁着一双透绿的眼,一下子就凑了过来。
“遂徊?”应帙想说些什么,却见眼前的黑发哨兵整个人都迷迷瞪瞪的,似乎没有完全清醒,而肢体动作简直和他的精神体如出一辙,双臂亲热暧昧地环上他的颈项,然后用脑袋和合金面罩在他的肩窝不停地来回磨蹭,以此来表达喜爱和占有。
“……”
应帙忍不住抬手挡住他不停蹭来蹭去的头,遂徊也不恼,就改为磨蹭应帙的掌心,并且不停地嗅闻、深呼吸,汲取应帙身上馥郁的向导素。
这人还没有恢复神智,不过失去了攻击性,只剩下亲近带给他舒适感的人的兽性本能。
太攀蛇缓缓游到了应帙的羊角上,挂在上面,像一条风干香肠,它好奇地用蛇信不停地摸索羊角底下带着细软绒毛的的耳朵,惹得应帙不停无意识蒲扇羊耳,赶走那讨人厌的蛇信子。
迫于无奈,应帙只能直挺挺地站在原地给遂徊当挂树。精神安抚结束之后,适当的温存也是必要的,共情力强的向导通常都会很享受这个过程,因为这会让他们非常有成就感和安全感,共鸣状态还能让他们彼此分享这份舒适与安宁,双赢。
可惜应帙天生低共情力,而且遂徊这人好像属得寸进尺的,见向导不反抗就一直蹭个没完,越扭越像条活色生香的蛆,蛇尾也结结实实地裹了三圈,把应帙腰部以下都严严实实地卷了起来。
蹭着蹭着,应帙放在身侧的手背忽然碰到什么坚英的东西,低头一看……
两根。
“……”
应帙一羊角把本就迷迷糊糊的遂徊撞晕了过去。
失去意识之后,遂徊的蛇尾形态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结实笔直的长腿,只有尾椎处还留着一条细长的蛇尾,眼角的鳞片纹路也变得浅淡,应帙脱下外套盖在他身上,然后对着监控摄像头比出完成的手势。
很快,禁闭室的房门打开,耿际舟第一个冲了进来,兴奋地问应帙:“没受伤吧?”
“你不都在监控里看到了吗?”应帙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太帅了应帙。”耿际舟毫不吝啬夸赞之语,大拇指直往应帙脑门上摁,“真的帅爆了。”
另外涌入禁闭室的医生护士迅速给遂徊做过简单的身体检查,训练有素地用折叠担架给人扛了出去。虞医生经过应帙身边的时候,本也是想称赞他两声,但看他一脸倦意,直接改了个口:“要不要去病床上睡一觉?我给你开请假条。”
“……不用。”应帙矜持又稳重地拒绝了这个建议,“我还可以上完下午的课。”
放下如此豪言壮语的他,在短短三分钟之后就躺到了校医院的病床上,并且沾枕就着,睡得不省人事,澡也没洗衣服也没换,洁癖得不是很认真。
光屁股的遂徊和他在一个病房,隔壁床,同样也处于熟睡中。
朱鹮支着脑袋左看看、右看看,放心地拍拍翅膀,身影消失,回到了精神图景中。
……
或许是白日梦总是比较离奇,这一回,应帙梦到了一头遮天蔽日的超大型怪兽,肆无忌惮地破坏都市,怪兽本领非常强大,又能喷火、又能嗞水,还能飞。应帙和怪物各种斗智斗勇,但最终还是不敌,被怪兽一口吞下了肚子。
吃下去的瞬间,他醒了过来,睁开双眼,看到了医院天蓝色的天花板,和安置在天花板上的恒温系统。
病房内静谧安宁,流水白噪音柔声流淌着,其中夹杂了两道冗长舒缓的呼吸声,应帙缓缓坐起身,侧过脑袋,看到了趴在隔壁病床边背对着他睡得正香的耿际舟,以及——
躺在床上还处于沉睡中的他本人。
应帙:“……”
应帙逃避现实地闭上了眼,内心警铃大作,两道深呼吸之后,他再次睁开了眼,对面躺着的确实是他本人没错。
“……”他就保持着这个侧身的姿势,瞳孔放大,
过了许久也没有动弹。
凝固的空气一直到隔壁床上的银发向导眼睫颤了颤,也徐徐睁开了眼眸,应帙才痛苦地放弃挣扎,打开终端自拍模式,在明知答案的情况下,仍旧侥幸又自欺欺人地照向自己……
不出所料,是遂徊的脸。
应帙把这张该死的面孔埋进了掌心,愤恨地上下揉搓。
耿际舟被床上遂徊苏醒的动静唤醒,睡眼惺忪地坐直揉了揉眼睛,把披在身上的毛毯取下随手叠起,“你醒了?()”他打个哈欠,起身去床头倒热水。
“……?()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遂徊明显没有反应过来,不明白耿际舟为什么突然对他这么热情。这份茫然直到眼角余光瞥到了不远处正在疯狂朝他散发怨气的——‘他自己’。
遂徊诧异地瞪圆了眼睛:“……”
“为什么?”他不可置信地问。
耿际舟举着一次性水杯困惑地转过头:“什么?”
“我也想问为什么!”应帙愤怒道。
耿际舟越发茫然:“什么为什么?”
“怎么又……?”遂徊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情绪非常复杂。
应帙这边的感情色彩就单纯多了,简单而极致的痛苦,非常好懂。他单手撑住额头,脖颈间隐隐传来麻痒感,是被电击的伤口在快速愈合。
这是……试用期结束了?
早上七点到下午四点,还不到10个小时。
什么时候回到自己的身体里这件事还有时间限制的?
应帙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他还答应了明天要陪耿际舟去哨兵的沉睡坟墓,这要是爽约了耿际舟能把他眼珠子啄烂。
对了……交换身体的方式他们已经试出来了,是接吻。
“……”他有些说不出口,太低俗了,实在是太低俗了,“那个……”
拜托你和我再接一次吻。
应帙几番欲言又止,也没有成功把一句话说完整,并且从遂徊复杂的面部表情反馈来看,两人之间毫无默契,他是半个字都没听懂,“啊?”
耿际舟一个头两个大,愤慨地把水杯放下:“你们俩到底在对什么暗号,有什么事是我都听不得的?”
应帙:“……”
应帙:“情况很复杂。”
“有什么复杂的?”耿际舟板着面孔说,“遂徊,应主席对你可不薄,你的狂乱期是什么情况你心里肯定清楚,应帙不顾个人安危,不顾全体医生护士阻拦,毅然决然进禁闭室安抚你,这份情谊你可得好好记在心里,不是他,你现在还在禁闭室里发疯呢,怎么可能这么舒舒服服地恢复理智躺在床上。”
为了衬托友人的光辉形象,耿际舟这段话里五分真五分伪,保管骗得哨兵直流泪。
可惜他定点诓骗的就是应帙本人,他一点也不想流泪,甚至还有点生无可恋。
听到耿际舟的话,四个小时之前在禁闭室发生的事忽然涌进遂徊脑海,他恍惚了一瞬,靠坐在床头,认真地回忆着一切,不肯错过任何一
() 丝细节。
耿际舟叽里呱啦一顿话说完(),发现病房里没一个人打理他⒋[()]⒋『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刚恢复正常没多久的‘应帙’又变成了闷葫芦,神色怔愣,视线焦点不知道落在了何处。至于隔壁床上的‘遂徊’,更是眉头紧锁,嘴唇绷直,沉浸在个人的思绪中。
“……”他是最多余的。意识到这一点后,耿际舟闷闷地转身去护士站找医生了。
他这一走,遂徊就是像是倏然被唤醒了神智,却不敢贸然有大幅度的动作,焦虑地忍耐着,转过头,小心翼翼地窥视应帙此刻的神色。
应帙注意到他的动作,也侧过身和他对视一眼。没有畏惧、没有厌恶,没有一切遂徊所担心的情况出现,向导只是非常无奈:“遂徊,我真的是头疼……”
随着应帙一如往常的语气,遂徊瞬间整个人都活了过来,他迅速掀开被子跳下床,鞋子也顾不上穿,赤脚快步走到应帙的床边,嗓音拉长,几乎像是在撒娇:“应帙……”
应帙本来想和他深入讨论一下身体交换和亲吻之间的联系,但此刻却发现遂徊眼底是非常怪异的狂热。对方情绪格外激动,直勾勾地盯着他,一双紫瞳如同烧灼的火焰,“……好厉害。”
他说:“你好厉害,应帙。”
应帙:“……”
他不太习惯被人这么直白地赞美,特别是遂徊语气中充斥着满满的真诚和崇拜,让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没什么。”
“应帙,应帙……”遂徊重复着他的名字,忽然再也无法遏制蓬勃而出的情感,握住了应帙的手,俯下身,将脸深深地埋了进去,“应帙,谢谢你……你真的好厉害。”
“遂徊?”应帙下意识抽了下手,没抽出来。
看着遂徊有些过激的反应,应帙这才意识到,或许他一时兴起且别有目的做下的事,对于遂徊来说,其中意义比他想象的还要重要很多……
应帙就这样抬着手,任凭遂徊闭着眼用脸颊紧贴他的手掌,缓缓地平复情绪。灼热的呼吸打在掌心,微微有些发痒,还有柔韧温凉的唇瓣,紧紧触碰他的掌纹。
他们的姿势过于暧昧了,但好在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应帙可以短暂地容忍个人空间被踏足,作为他们心照不宣的小秘密。
下一秒,病房门打开,虞医生和耿际舟出现在门口。
虞医生:“……”
耿际舟:“……”
应帙:“……”
遂徊慢一拍抬起头,转身:“……”
一个房间四个人,大家都很尴尬。
率先打破沉默的人是耿际舟,他嘴角抽了下,忽然发出一声戏谑的冷笑:“牛郎织女这么急着鹊桥相会啊?是我来的不是时候了。”
“刚离开狂乱期的哨兵确实需要更多的向导素。”虞医生一本正经地解释说,“不过应同学你也不需要这么着急去安抚他,至少也要先把鞋子穿上。”
应帙总感觉自己在这两人心目中的形象已经变得十分扭曲,特别是耿际舟,看‘他
() ’的眼神恨铁不成钢,误会非常深。
第三人出现后,遂徊立刻很好地收敛了情绪,他仿佛没事人一样回到床上,穿鞋,喝水,一五一十地回答虞医生的问题。
接着应帙也收到了惯例地病情询问,他凭着感觉一一作答,很快虞医生便点点头:“可以了,没什么大问题,都回去吧。”
他停顿了一下,又转过身,压低声音单独对应帙意有所指地说,“希望以后可以不用再在医院见到你了,小遂。”
“……”
这无疑是一个美好且难以实现的祝愿,因为应帙总觉得可能日后他们会以更加离奇的病因出现在医院,比如诡异的灵魂互换,以及互换后精神体消失这种。
应帙望着虞医生,欲言又止了很多次,想要托遂徊开口又找不到机会,至于眼神暗示,他想遂徊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看得懂了,所以临走之前,应帙只好硬着头皮亲自对虞医生说:“医生,别忘了应帙的期末加分证明和感谢信。”
有始有终,不忘初心。
虞医生:“……”
虞医生:“忘不了,我明早就亲手把信塞进校长办公室门缝里。”
……
今天只剩下了最后一节课,应帙也懒得再去上,他让遂徊随便找个理由甩掉可怜的耿际舟,两人一路沉默回到公寓,干脆利落地锁上门,接着就是商讨起了最关键的问题。
“所以接吻确实是换回身体的方式,但为什么我们又很快再换回去了?”
应帙不解:“而且我发现每一次交换都是在睡醒之后,所以睡觉也是必要条件吗?接吻是方式,睡觉是契机,换回去之后一旦我们彼此在同一时间入睡,就会再次发生交换?那如果我方才不睡觉,是不是就不会换回去了?或者我们其中一人不睡觉,就不会换回去。”
“这些都是推测,不经过实验,谁也不知道事实真相究竟是什么。”遂徊说。
“我以为已经彻底换回去了,谁能想到居然只是临时的。我回我自己身体这么天经地义的事,居然还能有时间限制?”应帙坐到沙发上,“那今天短暂的换回去到底为了什么,就为了让我早上能够自己参加考试及个格吗?”
“……要不要接吻?”遂徊声色沉稳,平稳无澜地说,仿佛在问一个再稀疏平常不过的事情,“接吻,睡一觉,应该就能再换回去了。”
应帙非常佩服遂徊能这么镇定地把他根本说不出口的低俗情节讲出来,还讲得像什么正儿八经的科学原理,但他很怀疑:“你确定吗?”
“不确定……但昨天的流程就是这样。”遂徊,“应该没问题吧?”
但就算有问题他们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应帙后仰靠到沙发上,扯掉领结,解开一直磨蹭受伤脖颈的衣领和:“跟你说一声,我上午答应了明天陪耿际舟去沉睡坟墓看他的哨兵父亲,机票已经买好了,不能爽约。”
“……”遂徊语气倏然有点冷,“你们关系真好。”
应帙似乎一点也没听出来不对劲,低头对着终端划动点击,“我给你也买一张,到时候一起去,以防万一。”
“好。”遂徊语气又陡然缓和了,乖乖巧巧的,情绪变化得像过山车。
买完票,应帙把终端解开,随手扔到一旁,抬起眼睫,慵懒地朝站在不远处像个雕塑的遂徊勾了勾手指,“过来。”
“……”遂徊意识到什么,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
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单腿屈膝压在应帙腿侧的沙发上,行云流水地俯下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