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她耳边笑出声。
司明明也觉得自己反应过于夸张了,脸红了,也笑了。
“我以后再也不让你哭了。”苏景秋正色道:“我再也不会让你情绪崩溃了。”
他自然是知道的。司明明这样的人,让她发疯一次,也就等同于毁了她的体面。她鼻尖上的那滴晶莹的泪,还有她对他歇斯底里说出的那些话,都让苏景秋觉得自己把一个体面的人逼急了。
他可真不是东西。
婚姻当然是一场漫长的修行,他们这才哪到哪呢?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吧!
“好的,谢谢你。”司明明说。
“别,谢谢你让着我。”苏景秋说:“话说回来,你知道你自己那张嘴很是厉害吗?”
“我不知道。”
“你…算了,不提也罢。”
过去的事不再提,夫妻二人趁着别人睡觉,终于将家里打扫干净。就像打扫他们生活中的坏情绪、偶尔的风波一样,一切都干干净净了。
他们的心经历了长时间的紧绷,这一天放松下来,紧接着疲惫袭来,匆匆入睡。第二天当司明明醒来,发现朋友们已经走了,昨天的热闹像一场梦。
苏景秋也走了。
但桌子上留着他做好的早饭。是司明明喜欢的清粥小菜干净饮食,保温杯下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不许剩!司明明听话地吃光。
生活
() 回归正轨了。
包括司明明的工作(),祙彎??荛??捫梏?
祙捫???虎麏??()?[()]『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准备开始自己的离职流程。然而过程并不顺利,原因出在胡润奇和她的新老板身上。
从某种原因来说,现在司明明所在的公司备受瞩目。司明明作为该公司的高管的离开,会引发业内一定的猜想。这影响新老板后面的布局。
新老板是个聪明人,拿到司明明的辞职信后第一时间就对她说:“之前因为急切想跟一楠老板吃个饭,给你施加了一些额外的压力,我跟你道歉。”他想稳住司明明,以帮助他平稳度过这段时间。司明明的能力他是清楚的,但做老板的人,最忌惮下面的人跟自己不是一条心。司明明明显看不上他的处事风格、也对他的急功近利嗤之以鼻。哪怕他开出再优越的条件,她都不愿贡献出她和施一楠的私交。
“是我个人的原因。我想休息一段时间。”司明明说。
“挂职也能休息。”
“我坚定离职。”
老板担心司明明的离职引起一些负面的消息,影响他将公司卖个好价。所以转手就打给了胡润奇。把司明明这个烫手的山芋转交了出去。按他的原话说:公司估价高,对资方也有好处。反之,将是一个大难题。你们的人你们自己处理吧,当初安顿到我这,我选择接收也是为了好办事。谁知她不识好歹。
“我以为她做到这个职位会很聪明,谁知她一点脸色都不会看。还不如底下的实习生。”新老板这样说。
胡润奇约司明明吃午饭。
他有一段时间没见到司明明,这次的这一面令他有些许的震惊。他眼中的司明明,哪怕在二十出头的时候,都带着一股说不出的与天斗的气势,她的目光永远清亮,各式的正装犹如焊在身上一样。哪怕她到了这家公司,每天点灯熬油到深夜,几乎全年无休,整个人带着一些疲态,但那股子劲头都没有散。
而这一天的她,好像突然将那一切都挥散去了。
她随便穿着一件拉链帽衫,穿着一条运动裤,一双老爹鞋,头发挽在脑后,好像着急去健身。
胡润奇以为自己认错了,对着司明明摊开双手,耸着的肩膀久久没放下,就差问她:你被夺舍了吗?
司明明坐在他对面,督促他点菜:“点吧,点完了再说。”
胡润奇就点了菜。
“我不懂,A总提出的条件不错。让你挂职,薪水照拿。他现在至少在接触三家公司。”胡润奇叫司明明新老板A总,而司明明从来不加前缀,只叫他老板。在司明明眼中,这个人是千千万万老板中的一个,没有什么特别,她不愿给他冠任何名头。
“我听说了,他只卖产品和核心人员,其余人都要遣散。”司明明皱了皱眉头,用手指拨开面前的杯子,好像那是很脏的东西:“你只跟我说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但跟我有关的你是一点都不说啊。胡润奇,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
“你留下,把遣散工作做完,你擅长这个,别人做
() 会有很多麻烦。而你获得的报酬也是丰厚的。”
“别跟我谈利益。”司明明说:“我就问你一个问题(),????腧?楢??[()]?『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一千多号人的遣散、失业,这个问题他为什么不考虑呢?”
“他为什么要考虑这些?你为什么要考虑这些?你如果要走得更远,就要将你的思维方式进行改进,你要站得更高才行。”
啪一声,司明明突然拍了一下桌子。
在这家安静的餐厅,这一声响略显突兀,隔壁桌回头看他们,见女人面色平静而男人面带震惊,就多看了一眼。
倘若在从前,司明明会为这样的注视感到尴尬。但现在,她察觉到了“撒泼”的快感。苏景秋有些办法是真的管用,不必对所有人文明。有些人你对他文明,只会加重他的不文明。
他会用你的文明绑架你,再用他的不文明强压你。比如现在,极力说服司明明的胡润奇,正在上演这个把戏。司明明对此表现出了不耐烦。她理解胡润奇的立场,但不代表她接受。
“你们之间有利益往来吗?你在代表资本玩游戏还是代表公司在操控方向?你们为什么执意让我来处理这个工作?一楠老板知道你们的想法吗?”司明明接连发问:“你这样处理这个问题,合理吗?你从前是这样的手段吗?”
“司明明,你要冷静下来,不要意气用事。将这个烂摊子收拾完,对你只有好处。背点骂名有什么关系?你应付不来吗?”
“我应付不来。你心里清楚,这种大规模遣散要面临多少突发情况,情绪的崩溃、自杀、跳楼、拉条幅、仲裁,因为特殊情况太多了。怀孕的、重疾的、家庭高负债的。你心里清楚,这是多难的事。但你们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些人的就业安置非常重要。你们脑子里只有钱。”
不是没有好的案例在前面。
在三年前,施一楠就主导过一次全资收购,对方的老板是一个非常有理想有抱负的中年人,他强势要求施一楠方全部接收团队,而他自己则无所谓。他要去做新的产品。他是有技术理想和道德底线的人。宁愿放弃自己的权益,也要给他的团队交代。
司明明参与了那次接收,她知道这其中的种种。
“我很遗憾。”胡润奇说:“你开始婆婆妈妈了。”这代表司明明的女强人的翅膀被斩断了,开始被那些无用的东西束缚,她的职业生涯到顶了。
“吃饭吧。”司明明拿起筷子:“不要试图定义、指导任何人的人生。”
胡润奇也想拍桌子。是不是一个女人一旦结婚了,就开始失却事业的野心?开始被生活的琐碎负累,最后没有任何灵性,泯然于众人了?就连职场女王司明明都难逃这样的命运,这简直太悲哀!
“你老公有两把刷子。”胡润奇说。
“什么刷子?”司明明径直问。
“你被他控制了吗?”
“所以你自大地认为,我的思维转变是被婚姻束缚了、被男人控制了,而不是出于我个人意识上的成长是吗?”司明明不想
() 与他做毫无意义的争辩:“你说得对(),恏???N?条??()?[()]『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能看透人生百态。”
“被精神控制的人都不觉得自己被控制了。但外人能看出来。你看看你现在的状态吧。”
“好的。谢谢。”
司明明不想与他多说,只顾低头安静吃饭。出了餐厅,她给施一楠发了条消息。她说:“一楠老板,好久不见,您在北京吗?我想拜访您。”
施一楠很快回复她:“我下周到北京,星期一下午七点,来我办公室就好。我让秘书预留时间。来看秋天的夕阳。”
“好的。”
司明明不迷恋施一楠办公室的夕阳了,但她却迫切想跟施一楠聊一聊。从前的司明明也不太会做这样的事,她在工作以外的时间遇到问题自己消化,并不寄希望于任何人。她不会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了。认清自己的边界和弱点,也是她慢慢习得的领悟。
她跟陆曼曼和张乐乐说起胡润奇认为婚姻消磨了她的灵性的话,问她们:“你们也这样想吗?”
“别人有可能,你没有。”张乐乐直言不讳:“让那个装逼犯去死。”彻底被苏景秋同化了。
司明明突然想去苏景秋的酒吧坐坐。
她满脑子是离职后该做些什么,喝点小酒似乎不错。真奇怪,司明明现在好像有点喜欢喝酒了。她甚至为自己喜欢小酌找到了说辞:一点点酒,可以促进身体的代谢,令身体发热,是养生。
将车停好向酒吧走去的时候,心里还在回顾当时的热闹景象,为此时的清冷做一个预设对比。而这一天她还没进去,就看到有人远远地在排队。她顺着队伍一直向前走,竟然是苏景秋的酒吧。
她问:“是排队入内吗?“
“不是,排队买衣服。”
“买什么衣服?”
“丧点好。”
丧点好,是什么东西?当她走到队伍前面,这才看到苏景秋和他的好朋友顾峻川正站在那里当模特,展示“丧服”。这种“自杀式”的宣传司明明也是第一次见,就隐藏在人群后看了会儿。
他们两个展现了平常不太明显的事业心,正站在那里展示顾峻川本季的新款。那衣服真挺丧的,但又用了一点跳色,大概是绝望之中蕴藏生机的意思。司明明对时尚了解不多,只是觉得他们穿上挺好看的。
再仔细观察,所谓排队买衣服,是一元一件的品牌宣传。很多自媒体人在拍照留念写稿子,苏景秋的酒吧里坐满了人。
这样的跨界也就他们能想出来,所谓抱团取暖也大概如此了。虽然场面很滑稽,但司明明竟然共情了他们的艰难处境。想了想,决定去队伍后面排队买一件,再按照流程去店里喝杯酒。
排到她的时候,苏景秋困得眯起来的眼睛骤然睁大,紧接着卧槽一声,担心自己在司明明面前并不光明的形象彻底坍塌。
顾峻川见状对他说:“别怕,破产了更没尊严。”说完推了苏景秋一把,让他上前帮帮司明明挑款式。
司明明就问:“
() 第一件一元?”
苏景秋不知怎地(),??婐?????()『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硬着头皮说:“是。”
“第二件半价,也就是五毛?”司明明明知故问,给苏景秋出难题。
“第二件半价,是原价的半价。”
“你不说清楚,就是在欺骗消费者。”司明明严肃说道。
“你不买给我放下!”苏景秋被她说急了,故意凶她。
司明明又说:“你这样做生意,态度可不算好。”
苏景秋吃了瘪,恨不能掐死司明明,无奈生计要紧,只得挤出一丝微笑:“对不起,我错了。”
“那我就挑几件吧!”
司明明选了几件,她现在觉得这样的风格好。她自己本来就带死不活,再穿上这种“丧服”,那可真是由内而外的舒适。
“你别勉强啊。”苏景秋说:“你平时也不怎么穿这些。”
司明明也不解释,拎着袋子进了酒吧。调酒师识人无数,记忆力超群,加之司明明气质实在独特,一进门他就看到了。小声对别人嗡嗡:老板娘来了,小心招待着。
司明明并不知自己在这里已悄然有了特权,所以第一杯调酒上来的时候还以为苏景秋的酒吧为了配合营销搞起了赠酒。于是心安理得喝起来。
只是那调酒师很奇怪,一眼一眼看她,看完还不时拿起手机跟谁说着什么。司明明直勾勾看他,那调酒师悻悻放下手机,还对她笑上一笑。
他认识我。
司明明想。
老板娘声名远播,决定利用一下自己的影响力,好好在这酒吧里喝点酒,于是去吧台拿起酒单,点了四杯酒。
“四杯?”调酒师震惊。
“四杯。”司明明点头:“喝多了别管我。”
“嫂子疯了,要四杯。”调酒师对苏景秋告密。
“给她!让她喝!”苏景秋高兴起来:“我老婆在自己家酒吧喝酒还不管够吗?!管!够!”
苏景秋突如其来的兴奋,感染到了外面的人。他对着排队的人群呲着大牙笑,一点都不丧了。竟然还有兴致放起了音乐,带着排队的人群蹦迪。虽然转眼就被举报扰民,但快乐持续了十五分钟之久。
大家都需要一次释放,哪怕只有十几分钟。在漫长的人生之旅之中不过是一个暴烈的瞬间,但那快乐如烟花般绚烂。
司明明站在那看着年轻人欢快地笑,他们都短暂地忘却了烦恼,她也是、苏景秋是、被前男友纠缠的陆曼曼是、开心新恋情的张乐乐是、即将启程的叶惊秋也是。
司明明有点醉了。
当众扯着苏景秋衣领说:走,老公,回家。
苏景秋哪里管那么多,拉起司明明就跑。顾峻川在身后指责他不负责任要结束跟他的跨界合作,人群里爆发出一阵笑声。
他们把笑声甩在身后,苏景秋说:“老婆,从前种种都不作数,从今天开始,你看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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