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 / 2)

到底不是经常照顾人,一行水迹沿着江望津唇角滑落,江南萧顿了顿,喉咙里那股分明稍缓的干燥重又冒头,愈演愈烈。

江望津一杯水下肚,抬指抹去唇边的水渍,道:“还要。”

江南萧捏着手里的小盏,“等着。”

江望津听着又一次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哥。”

“何事?”

江望津:“哥,你知道我眼睛看不见吧。”

从江南萧进来到现在,他一句话也没问,就那么顺其自然地照顾着他,江望津很难不意识到这点,再结合上次亮着的烛灯,他这话属实是明知故问。

江南萧应得颇有些漫不经心,“知道。”

江望津忽而笑起来。

他这夜盲之症并非天生,而是六岁后才出现的。

那时江望津因犯蠢被府中谣言影响,同长兄有了嫌隙。

也是自那时父亲与娘亲先后因病离世,彼时的江望津无法信任任何人,更何况那些流言使得他连对着江南萧都产生了抗拒。

待流言散去,那些嚼舌根的人被清理,江望津亦没能再与江南萧亲近起来。

可纵是如此,长兄亦在关心着他。

知道他眼睛不好,会给他留灯,在他发病时同样会守在身边,会给他随身带着药,会在夜里不辞辛苦地来照顾他……

江望津忽地感觉眼眶一阵酸涩,“哥……”

江南萧倒水的动作微凝,回过身走近时,发觉他神色不对,“怎么了?”

江望津什么话都没说,只一个劲喊着:“哥。”

江南萧握着水盏坐到他身边,床榻陷下去些许,他声音徐徐,“哭了?”

“没有。”江望津矢口否认。

江南萧丝毫不受影响地继续:“为什么?”

江望津又唤了他一声,“哥。”

江南萧静静等待下文。

少顷,江望津喃喃道:“你真好。”

江南萧:“你要说的就是这个?”

江望津点头:“就是这个。”

江南萧笑了声,听清这

() 句话中的一丝抽泣,被掩饰得极好,他轻笑,“小阿水。”

乍然听到这个名字,江望津猛地一顿,慢半拍地忆起这个称呼的含义。

这是……长兄给他取的小名。

你怎么这么爱哭。

爱哭鬼,阿水……

今后就叫你小阿水了。

江望津眼神中倏尔爆发出一阵欣喜的光亮,凭着本能朝方才床榻微微塌陷的地方扑将过去。

“哥!”

江南萧措不及防被他一扑,躲闪不及,盏中水尽撒,身边的罪魁祸首还在悠悠唤个不停,“哥……”

“哥啊。”

江南萧颇为无可奈何,“又怎么了?”

江望津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感觉到什么,他眯缝起眼,“水撒了。”

江南萧反问:“你也知道?”

江望津笑得肆意,“我还要喝水。”语气任性至极,含着说不出的少年意气。

以往总是老成持重的少年蓦然变了个样。

江南萧身上被撒了一身的水,大半胸膛都是湿的,衣襟现下正湿漉漉黏在上面,本应是无比难忍的时刻却因觉出其中变化,绷直的唇线忽而扬了扬。

“都撒了。”他说。

江望津:“再去倒。”

江南萧拍了拍他勾在自己身上的手,“你压着我,怎么去?”

江望津也觉得自己像是在耍赖,彻底放下防备后,好像一直堵在心口的滞闷顷刻散了干净,此刻他只想追随本心。

思索后,江望津还是咽下那句‘背我去’的话,慢慢往后移了移,“那你快些。”

江南萧被他小祖宗似的做派弄得一时哑然,末了失笑道:“快些可以,你怕是得赔我一件衣服。”

听见这话江望津一扫先前的低落,欣然应:“赔你十件。”

江南萧眉梢轻挑,“嗯,记住了,十件。”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仿似回到少时的相处模式,没有任何滞阻,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

待江望津喝完水,江南萧准备去给他拿新的烛灯过来,顺便将衣服换下。

“哥。”江望津没等他走就出声喊人了。

“嗯?”

江望津:“今夜……你也陪我睡吧?”

江南萧没多停留地往门外走去,一边回:“好。”

只是待他回来时,江望津已经睡着,绵长轻浅的呼吸在房内响起。

江南萧点燃烛灯放轻动作朝榻边行去,如之前说好的,与江望津睡在一起未再离开。

暖色的烛灯在房中晃晃悠悠地燃着,江南萧上榻后便侧过身看向紧紧靠在里面睡着的人,像是为给他留出位置,人都要贴到墙上去了。

江南萧视线扫过江望津的眉眼。

小时候跟在他后面的小尾巴长大了,好像……也回来了。

江南萧凝视片刻,长臂一揽把人往床榻中间捞了捞。

然当他准备抽出手时,靠在他手臂中的脑袋往他怀里滚了滚,紧接着自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不动了。

江南萧低眼看向睡到他怀中的人,纤长的睫毛垂下,嘴唇轻轻合着,睡颜安宁,乖得和以前一样。

须臾,江望津唇瓣动了动,梦呓道:“哥……”

江南萧指尖蜷动了下,下一秒,将人紧搂入怀,“我在。”

我的小阿水。

既重新回到我的怀抱中,那便不要再想着离开。

除了我这里,哪里都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