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望津醒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入了城,正往城东侯府而去。
“醒了?”声音自头顶上方传来。
江望津睁开眼就对上他长兄宽厚的胸膛。
他仰头,江南萧似笑非笑望来,嗓音舒缓,尾调透着股他独有的散漫,“你再不醒,我便要抱你下车了。”
江望津听到他调侃自己,淡然道:“醒了也可以抱。”
江南萧顿了下,抬指在他颊侧按了按,“险些就要忘了,我们阿水现已不是君子了。”
江望津见他旧事重提,不由又忆起那次他因见到施无眠而产生不适——是长兄抱着他回的庄子,终于再次提出质疑,“哥……你是故意的?”
江南萧:“这么明显?”
闻言,江望津从他怀里坐起身,眼睛禁不住睁大几l分。
真的是故意。
江南萧怀中一空,望着他那双清透的桃花眼里满是自己的身影,方才按过他脸颊的那只手指指腹捻了下,上面依稀残留着那细腻的触感。
江望津无言地盯了江南萧半晌,颇为无奈。
江南萧轻笑,不再逗他,“没有故意。”只是并未特意加快速度罢了。
江望津心中已有了思量,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只随意‘嗯’了声。
江南萧望着他,眸底染上笑意。
不多时,马车停下。
江南萧率先下去,江望津站在车板上微微低眼看他。
这不是江望津第一次从这个角度观他的长兄,却是首次如此认真地凝视对方。
两人视线相接,江南萧朝他伸出手。
方才的对话言犹在耳,江望津瞧着,本应作势不理。却在动作的前一刻,仍是顺着本心,直直落进长兄怀中。
江南萧把人抱了个满怀,手在他细瘦的腰上握了下。
江望津退后半步,抬手往腰间搓了搓。
观他动作,江南萧瞬间了然,“下次不碰。”
江望津这次是真的有些不信任了,但他什么也没说,只道:“我们进去吧。”
江南萧在原地站了几l息。
似乎是察觉到他没跟上,江望津扭头朝他看来,“哥?”
“来了。”
江南萧抬步上前。
兄弟二人相携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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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江南萧是要回去上值的,午膳过后便出了府。
江望津则单独留在府中,这时候,他就无比想念两人单独出去的日子。
不管是上回前往西郊的庄子,还是这次在普陀寺留宿,都让江望津感觉别有一番意趣,有些符合他预想中安宁的生活。
若是可以,有朝一日兄弟两个解甲归田,每日过着这样的日子似乎也很是不错。届时他们可回邶創去,买下几l块田产,自行种地……
江望津想得有点深了,思及最后种地一事,他又回想起长兄说买不起药的话,还有自
己这副身体。
他正略微出神,燕来不知何时走了进来,“世子。”
江望津听到他的声音回过神,“怎么了?”
燕来问:“我们什么时候还能再去普陀寺?”
江望津忆起什么来,“你想求签了?”这次他们没在普陀寺待多久,遇到的事却是挺多,他还记得燕来想求姻缘。
“啊?”燕来闻听此言,颇为茫然,“什么签?”
江望津按揉眉心,知道他这是忘了,燕来从来都是想一出是一出的。
他念头一转便明白燕来还想去普陀寺做什么了——是要去找容舒,以他对燕来的了解,对方这单纯性子定是把容舒当成好朋友了。
这中间的经过虽然变了,但又殊途同归。
江望津眉头微不可察地拧了一下,对上燕来满含期待的双眼,模棱两可道:“有时间吧。”
燕来马上高兴了,“谢谢世子。”
从普陀寺回来后,江南萧又开始了忙碌,只不过这次再忙长兄都会抽出时间同他用晚膳,且每日上值前都会过来给他束发。
久而久之,江南萧束发的动作愈发娴熟。
这日,江望津刚起不久,江南萧就过来了。他坐在床沿,脸上还带了些困倦,“哥。”
江南萧好笑,“困的话可以多睡会,今后便不要这么早起。”
江望津:“不是要帮我束发?”
他再多睡会,江南萧便要去上值了。
“就这么赖上我了?”他道。
江望津熟练地靠在他身上,眼睛半眯,“哥你自己答应的。”
江南萧将他的脑袋掰正,一晃眼,视线就瞥见他宽大衣襟领口,修长的脖颈沿着往下,是一片白皙的肌肤。
仅一瞬江南萧就收回了目光,动作迅速地给他束好发,“我要去上值了。”
话落,江望津睁开眼,略微抬着下巴仰起脸,道:“早些归家。”
江南萧颔首,“嗯。”
江望津看着他出门,凝望他的背影良久方才收回目光。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长兄近来有些不对,从普陀寺回来后便如此了。虽没躲着他,但未再过多亲近。
可江望津又觉得,他们已经够亲近了。
寻常人家的兄弟想必都不会如他二人这般,江望津知晓的那几l对兄弟如蔺琰那样,都是恨不得对方去死。而其他的,也都是威严居多,卫恒家中长兄便是如此,还有沈倾野……
江望津记得沈大哥便似乎总爱逗弄沈倾野,后者像他养在身边的獒犬般。两人是同父异母,但还不如他跟长兄。
因为……他们都只有彼此了。
江望津没料到,自己不过想到了沈倾言而已。不过两日,赵仁就告知他沈将军登门。
如今沈倾言已被敕封安远将军,在其父骠骑将军面前亦不遑多让。
江望津疑惑对方来找他做甚,思索无果,他也未将人拒之门外,而是道
:“赵叔,请沈将军进来吧。”
沈倾言一袭浅赭色长衫,眉目英俊,举手投足间透着股文雅的气息。倒不像个将军,反而与那些文人墨客身上沾染的书卷气相类。
江望津却觉有些违和,起身相迎道:“沈将军。”
沈倾言同他笑笑,“许久不见,望津都与我生疏了,都不唤沈大哥了。”
江望津也回以一笑,嗓音清润,“上次在宫宴中没能与沈大哥打声招呼。”
沈倾言挑眉,总觉得他话里有话,故意这么接的。
江望津对他坦然一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引着人入座。
“沈大哥请坐。”
沈倾言暗道自己多心,坐下后与他闲聊几l句。
江望津一一应和着,片刻才听他切入正题,“望津,你和二野是不是吵架了?”
闻言,江望津一顿。
沈倾言嗓音轻浅,脸上带着笑,像是寻常兄长在面对弟弟的好友时玩笑着揭弟弟的短,“这段日子二野总是在嘴里念叨你,整个将军府的下人们都知道了,他又不敢来找你。”
江望津默然不语。
沈倾言见状笑容微敛,皱眉,“真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