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世子要快点回来。”
燕来倒没像往日那般听到吃的就高兴得找不着北,眼神担忧地一直目送江望津他们一行上了入宫的马车。
由林三驾车,马车平缓驶入宫门,两人守在宫门前,“小世子去吧。”
他们身份低微,只能在宫门外等候。
江望津点头,“没什么事,我去觐见完陛下很快便回。”
赵仁忧心忡忡地点头。
伴君如伴虎,皇宫于他们而言就是吃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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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望津入了宫门,便有小太监前来为他引路,一直前往御书房。看着熟悉的金瓦朱墙,江望津敛目踏入其中。
“臣参见陛下。”待他看清殿中情形后,便准备同硕丰帝见礼。
“望津来了,无须多礼,赐座。”
硕丰帝历经风霜的面容上依旧威严,气势磅礴具有压迫。
江望津坐在小太监搬来的椅子上,同坐在硕丰帝下首的多位皇子也一一见礼,“诸位殿下。”
其余皇子同他并无私交,皆只点头示意。
唯有七皇子,蔺琰同他莞尔,身上矜贵之气不减,却添了几分熟稔,“望津,许久不见了。”
硕丰帝高居首位,眼神税利地扫过他的几个儿子。最终落在蔺琰身上,但见其神情坦然,模样仿佛只是对着好友随口问候般。
江望津点点头,态度疏淡而不失恭谨,“七殿下。”
“望津你也快及冠了吧,”硕丰帝在此时悠然出言,“你与璟
珺关系不错,若非是璟珺提及,朕都要忘了。”
当年江父为先帝出生入死,对方身上的功绩足以荫及子孙。
硕丰帝曾言,江望津及冠后方可袭爵——是恩赐,也是敲打。
江望津回:“是快到了。”
该来的还是要来。
硕丰帝特意将他召入宫中,可谓皇恩浩荡,似乎十分看重。
其余皇子闻言各自心中思忖,有几人更是暗自交换了一个眼神。
蔺琰目不斜视,并未在意身侧胞弟八皇子蔺澈看来的视线。
江望津又应付硕丰帝几句,外间便传平远侯、文大学士前来觐见。
众皇子被遣退,江望津亦退出了御书房。
一众人离开御书房不远后,就听有人道:“世子留步。”
江望津转头,却见太子当先朝他走来。
“世子不曾在京中走动,连本宫都没能与你见过几回。眼下你不日便及冠,届时可莫要忘了本宫。”太子眼神中暗藏几丝玩味。
此言一出,其余几位皇子纷纷走过来,一皇子扬起嘴角,笑意不达眼底:“是啊,可不能单单邀请老七。”
江望津暗忖,他一个都不想请。
“是,诸位殿下、太子愿意前来,望津自是荣幸之至。”他神情淡淡,语气不卑不亢。
太子皱了下眉,上下打量他。
蔺琰适时出声,端的是君子如玉,温声替他解围:“一皇兄说的哪里话,及冠礼可是大事,望津应当还在准备。”
太子笑了声,“如此便好。”
说罢,他抬步往宫墙另一头走去,其他几位皇子也各自离开。
如今朝堂混乱,父皇的态度模棱两可,他们尚有待观察对方是否值得相交。
否则踏错一步,将是万丈深渊。
江望津看向几人离开的方向,五皇子和九皇子不在其中。这一人虽解了禁,想来也不欲那么快再去招硕丰帝的眼。
正想着,江望津听到蔺琰唤道:“望津。”
“还未恭喜你。”他说。
及冠后便是超一品侯爵且无需降级,此乃天大的殊荣,蔺琰并非无意在硕丰帝面前提及此事,而是有意为之。
江望津侧目,他怎会看不出蔺琰是为了拉拢于他,“多谢殿下,若无其他事我便告辞了。”
蔺琰望着他冷冷淡淡的模样,与上一次相见时,这人眉眼间流露的漠然似乎愈发不加收敛,全然的疏离姿态。
他还记得当日对方被江南萧抱走时的苍白模样,仿似脆弱得不堪一击,格外能激起人的保护欲。
以及……独占欲。
“先别走,上次在酒楼中你我应该有些误会……望津可愿与我坐下来谈一谈,御花园可好,还是、”
江望津蹙眉正要打断,然而他话到一半,只闻斜刺里传来一声略显轻佻的嗓音,“哎呀呀,我这是撞了什么大运,竟然又见到江世子了。”
蔺琰的话被
打断,仅皱了下眉便朝身后望去。
只见一人晃着折扇,一步三摇地从小道另一头走来,身上穿得花枝招展不说,脸上笑容促狭,十足的纨绔作风。
“原来七殿下也在,”那人装模作样地拱手,“失礼失礼。”
“邬世子。”蔺琰淡声道,语气中隐有几分不悦,但又并未表现出来。
邬岸笑嘻嘻的样子,“没想到七殿下还记得我。”
蔺琰:“邬世子是同平远侯一起来觐见父皇的?”
邬岸摇头:“非也非也,我是闻着味儿来的。”
他说罢盯着蔺琰仔细打量,传闻七皇子温润如玉,为人谦和有礼,就是不知会不会破功。
蔺琰也笑了下,“哦?邬世子此话怎讲。”
话落,邬岸的视线就落到了一旁的江望津身上,眨了眨左眼,而后道:“闻着美人香。”
蔺琰看得皱眉。
若换个人,江望津怕是也要皱眉,但他记得邬岸曾与长兄走在一起,而且……对方这个样子不像是对他有恶意,反是似在和蔺琰作对——和他上一世一样。
思索间,江望津同对方微微弯了下唇角,是真的有些好笑。
蔺琰目光落在他的笑上,恍惚了瞬。
邬岸见状仿似偷到腥的猫,“那江世子可否借一步说话?交个朋友?”
江望津欣然应允,邬岸抬脚便转身准备在前带路。
刚行出几步他就用扇子一拍脑门,不伦不类地再次行了一礼,“差点忘了,七殿下告辞!”
“殿下,告辞。”江望津学着他的动作。
说罢他也跟上了邬岸。
蔺琰维持着翩翩风度:“嗯,望津你身子不好,记得早些回府。”
就见江望津头也不回,他站在原地。
半晌,蔺琰微微眯缝起眼。
既然怀柔不行,他还有别的手段。
只是……
江望津这个人对他的前后差别太大,蔺琰百思不得其解,却又在当日的那一瞥中,产生了一丝兴趣。
明明身体弱地他一只手就能掐死,偏偏骨头那么硬,真真是……有趣。
江望津脊背有些发毛,他跟着邬岸走出一道宫门。
“怎么了,不舒服?”离了蔺琰的视野,邬岸看着倒是正经不少,说话的语气亦不再是那般句句带着调笑意味了。
江望津摇头,桃花眼微挑,“你想和我交朋友?”
邬岸听到他说,想起自己方才的说辞也是一顿。
和主子的弟弟交朋友……想想还挺不错。
他正要点头。
江望津却是开口:“你犹豫了。”
邬岸心下一惊,瞪着眼望向他。
“是长兄让你来的?”江望津又问。
邬岸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江望津看着他,点头,“原来真的是……”
长兄怎么会知道他被召入宫了?还是说那么快就收到了消息,长兄在做什么……
邬岸眼睛瞪得更大,没想到自己竟这般轻易就被套了话。
他堂堂影阁一把手……该说不愧是主子的弟弟吗。
“长兄在哪?”江望津问。
“自是在兵部,”邬岸回过神,这次终于不再被轻松套话,“不然能在哪?”
江望津脚下不停,口中还在继续问道:“你同长兄的关系很好?”
“那是、”邬岸顿了顿,“自然!”
江望津笑了一声。
邬岸盯着他,眼神流露出几丝防备,眼睛也微微眯了起来。
他是犹豫了没错,但他一直跟在主子身边,关系当然不算差,这也不算说谎。
就在邬岸全神警惕中,江望津缓缓应了声:“哦。”
邬岸:“?”
只有‘哦’?
‘哦’是什么意思?
江望津踏出最后一道宫门,看到等候着他的林三和赵叔,心情总算放松下来。
他朝着马车走去,看向身后紧跟着的邬岸,嘴角往上扬了扬。
邬岸拧着眉,正欲询问什么。
便听江望津慢条斯理,嗓音清越悠然,砸进旁听者的耳中。
“没听长兄说起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