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的弹幕瞬间炸开了锅。
[我去鸡皮疙瘩起来了,好吓人啊]
[所以是校园恐怖主题吗?]
[B组竟然全都上场了??三个乐队十个人编排得开吗?]
[风格差这么多,位置又重复,不会打架吗?]
[不会又是塞一堆人唱秦一隅的歌吧?]
[可是刚刚那个全员合唱很震撼啊!]
[不是很看好,噱头大于内容]
[看到某些人就不想看了]
……
回到观战厅的倪迟盯着大屏幕,忽然意识到直播带来的另一种互动效果。他之前看过好几次B组的彩排,知道他们的主题。现在再看这些弹幕,难道不像是另一种形式的霸凌吗?
舞台上的灯光跟随鼓点明灭了三次,天花板上降下长方形的四束蓝色灯光,将正中心的秦一隅圈在其中。
鼓速变慢,电吉他和合成器音色铺陈出一种渐强的不安,贝斯仍旧如幽灵般埋伏着。
顶光照亮了秦一隅英俊的脸孔。这张脸头一次没有满不在乎的笑,没有一丝一毫的骄傲和疯狂,乖顺得判若两人。
他立在麦前,双手垂于身侧,背景屏上是手写的歌词。左侧特写屏幕对着他的脸,黑沉沉的瞳孔里没有生机,只有疑惑。
[认真凝视照片上的人
难道是我死而复生?]
而这时候,其余的所有乐手再次齐声合唱,歌词在观众池头顶的屏幕上漂浮。
【“大家不要告诉他。”】
困惑更深,秦一隅略微偏头。
[是什么杀死了我?]
鼓点骤然加速,电吉他爆发出嗡鸣,压迫感极强。
【“快点!快点抓住他!”】
观众池里有人惊呼。
“和声的词是丢手绢的歌词!”
绣眼握着吉他拨片的手一停,对着话筒,发出一声“嘘——”。
器乐声在至高处骤停,所有人的心都悬到嗓子眼,在长达两秒的寂静中,心跳变得如此清晰,疯狂撞击胸膛。
咚咚——
极重的鼓点猛地敲下,器乐突然重新出现,所有乐器同一时间精准爆发,如百鸟齐鸣,万兽齐吼。
灯光随鼓点节奏极速闪烁,配合着器乐狂欢。
“草,这个编曲太炸了。”
“李归你敲的是我的头骨吧!”
而秦一隅爆发的核嗓甚至冲破了这爆裂的器乐编排,冲破了电吉他嘹亮的嘶鸣。
[是什么杀死了我!!!]
一个死去的灵魂跃入地狱,在怒火中咆哮。
台下的乐迷无一例外地被他突如其来的核嗓镇住,只能怔忡地望着台上的人。
声波冲撞四肢百骸,仿佛一阵狂风,卷走了一切,只剩下感受音乐的一双耳朵和心脏。
舞台灯亮起,猩红色弥漫开来。
秦一隅仍在光线圈定的方块中,抬起手,握住麦克风杆。这时候大家才发现,他左手大拇指上竟然缠着一根白线。
而在这时,核嗓又丝滑地转变为清嗓。
他闭着双眼,皱眉,叙述所有伤害。
[背后阴魂不散的脚步声]
一旁的南乙也被顶光照亮。
他的红色上衣几乎融入整个舞台之中,亮银色贝斯更像是闪着寒光的刀,右手手腕戴着形似手铐的手链。颈间火红色的吉他拨片,像一枚小小的外置心脏。
他神色冷漠,微抬着头,半垂着眼望着台下的人,接在秦一隅之后进行二重唱。
声音比神情还要冷。
(“你为什么要躲?”)
两人的歌词分开来,前者是白色,写在背景屏幕上,后者则是血红色,像油漆一样喷在观众头顶的天幕。
左右特写屏幕分别对准了两张截然不同的脸孔。
或许是因为眼伤未愈,南乙的双眼仍旧泛红,没化眼妆,下眼睑也是红的,浅色的瞳孔在顶光下几乎透明,睫毛阴影闪烁。整张脸呈现出一种强烈的、病态的非人感。
[烟头烫在手臂上的伤痕]/(“我们又不对你做什么。”)
[他的舌头圈定我社交半径]/(“你还在和他一起玩么?”)
[我的颅骨熟悉他鞋底花纹]/(“你看你多像只蚂蚁啊”)
这时候,台下的众人才反应过来。
“天哪……”
“秦一隅唱的是受害者的经历,南乙唱的霸凌者说的话……”
灯光全灭,只留下秦一隅独自一人,架子鼓节奏变了变。
他睁开眼,嘴角勾出一抹笑意。
[是谁杀死了我
我就复生在谁梦中]
台下五千名观众,其中不少是其他乐队的乐迷,也有很多从一开始就对B组有偏见,对恒刻有偏见。
没有任何负面舆论是可以完全反转的,即便有澄清,有铁证,黑水也难以洗清,总有人只看自己想看的,否认自己不认可的。
没准儿从一开始就是在炒作?
这些乐队不是也收获了热度吗?
戏这么多,怎么可能认真在搞音乐?
有人抱着看戏的心态走进livehouse,想看看这支塞满了所有人的乐队究竟会做出多烂的东西;也有人怀着担忧和焦虑,祈祷自己喜欢的乐队能在高压之下稳定地发挥。
几乎没有人认为他们一定能成功。
正因如此,此刻的震惊才来得如此猛烈。
“天我鸡皮疙瘩狂掉……”
“这首歌跟这三支乐队的所有歌都不一样!”
“太神了……”
第一段副歌结束,间奏响起,秦一隅摘下麦克风转过身,众人这时才发现,他黑色衣服的背后竟然贴满了纸条,特写镜头对准了他的背影。
纸上霸凌的文字摇摇欲坠,
人人都熟悉,每一句都是学生时代的亲身经历。
背景屏幕上,小明的“遗照()”赑Ⅻ????拏??葶N薖扡????東?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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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葶“?⒋()⒋『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声之后,这一次的停顿,秦一隅主动将手指放到唇边。
下一刻的爆发,不只是器乐和他的核嗓。
站在台下的每一个人,每一张脸孔,都自动自发地咆哮出声,仿佛看不见尽头的无数只受害的亡魂,同一时间,爆发质问。
“是什么杀死了我——”
这句歌词也铺满了整个背景屏幕,猩红,醒目,循环往复。
音乐在这一刻化身成情绪的载体,每一个受到过压迫的灵魂,被链接在一起,成为共同体。不解、委屈、难堪、愤懑……压抑了一整个青春期的痛在瞬间被唤醒,在编排得如同暴雨一般的器乐声中,肆无忌惮地宣泄出来。
大家恍然发现,原来我们都是“小明”。
被杀死的那一部分我,是怎样的?
凶手又是谁呢?
在铺得更烈的编曲中,副歌的二重唱重现,答案直白得残忍。
台上台下,所有人激动到试图把伤痕累累的心都喊出来,唯一冷静的,只有南乙。
他弹着贝斯,红着的双眼里是不屑,是漠然,像他的唱段一样,像那些真正的霸凌者一般。
这样一张冷酷又漂亮的脸,太适合铺展华丽的“恶”之皮囊。然而无人知晓,这一字一句的伤害都是他写下的,也都是他遭受的。
[欠发育的肢体是羞辱的标本]/(“笑啊快看镜头啊!”)
[剥下湿透的衬衫算什么残忍]/(“别担心一.丝.不挂。”)
[走廊路过的每一双漠视眼神]/(“不喜欢和我们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