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没印象了。
不是没见过,不是不认识,是曾经见过、有过不为人知的交集,只因为变成了可有可无的人,所以没印象了。
鼻尖泛起酸涩,黎冬垂眸沉默,用力绞手压下涌上的泪意,指尖泛白。
主任偏头朝黎冬看过来,眼里带着期许,似乎希望她能说两句漂亮话;结果等了半天都不见她开口,只能无奈叹气,提议去安抚家属。
病人家属在病房外等候多时,母女两人见祁夏璟走近,连忙从座椅中起身,快步走近道谢。
年长憔悴的女人眼眶通红:“夏璟,这次真的谢谢你了,还特意麻烦你从魔都飞过来......”
“应该的,”祁夏璟敛去眼底散漫,垂眸看向女人身边抽噎的女生,从口袋里递过一张手帕,“别哭了。”
女生十七八的年纪,身上还穿着校服,被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得泪水决堤,接过手帕后,一直抓着祁夏璟这跟救命稻草不放手。
女人和主任都连声安慰。
空旷的病房门前,只有黎冬是唯一多余的存在。
她置身事外地孤零零站着,茫然无措。
“......主任,我上午还有事,先回去了。”
温馨的场景被黎冬干哑的声音打断,她直直看向主任,嘴里软肉被齿尖咬的发痛。
每分每秒都是煎熬,她一刻都呆不下去了。
她知道这场独角戏有多荒诞;分手多年,祁夏璟对她的印象都模糊不清,她却因为对方安慰小孩这种事,如鲠在喉。
“好,你先回去吧,”主任还有事要和祁夏璟谈,大手一挥放黎冬离开,看她脸色难看,又补充一句,“最近注意休息。”
“知道了,谢谢主任。”
黎冬道谢后转身离开,埋头盯着脚尖往前走,拐角处险些撞到路过的医生,道歉后匆匆逃离。
“小祁啊,既然你是来指导的,那这段时间科室不少工作要拜托你了,有任何问题或困难,尽管来找我。
“我和你们主任老李也是几十年老同学了,照顾一下应该的。”
主任和祁夏璟边走边说话,想再嘱咐几句,余光就见到祁夏璟视线偏移,望着黎冬离开的方向。
却只见到一个小男孩,问:“黎冬还没下去吗?”
祁夏璟收回目光,淡淡道:“刚下去。”
“小姑娘人挺好的,能吃苦还聪明,就是太死心眼了。”
谈起黎冬,刘主任的感情也十分复杂,难免多聊几句:“上班几年,病人术后情绪不稳定,她还能傻乎乎的陪一整晚,最后也没换到几句好话。”
祁夏璟闻言懒懒勾唇,轻呵:“倒像她能做出来的事。”
两人一起路过护士站,发现刚才的小男孩还停留在原地,手里握着类似铭牌似的东西,表情茫然。
他抬头看向祁夏璟,眨巴两下大眼睛,迈着小短腿走过来,在男人面前停下。
“哥哥。”
祁夏璟脚步微顿,看小男孩抓住他发皱的袖子,蹲下与其平视。
“迷路了吗。”
“不是哦,南南在这里等妈妈,”小男孩指了指对面护士站的女人,看着祁夏璟的白大褂,费劲地念着铭牌上的字,“请问你认识嗯冬、冬吗?”
祁夏璟不语。
“这是姐姐刚才掉的,”小男孩将小胖手摊开,把手里的铭牌交给祁夏璟,咧嘴笑着,“但是我找不到她,医生哥哥你认识她的话,可以帮我给她吗?”
祁夏璟垂眸,看着静静躺在掌心的铭牌。
白底公式照上的女孩素面朝天,五官立体舒展,眉眼深邃,鼻梁高翘,唇边漾着淡淡的笑,冲淡了五官本身的凌厉感。
小男孩上交铭牌后软糯糯地道谢,然后小跑到护士站旁,乖乖牵住妈妈的手。
一旁的刘主任看是黎冬的铭牌,主动道:“铭牌给我吧,等会我下楼,正好经过她办公室——”
“不麻烦您,”祁夏璟将铭牌放进口袋,无所谓地笑笑,
“我来给她。”
-
黎冬整理完手术记录,已经是傍晚五点半。
窗边雾蒙蒙的遮挡视线,黎冬活动着发僵的脖子,将打印出来的纸张订好,准备找人签字,手上动作微顿。
.......手术记录,一般都是由主刀医生签字。
而这场手术的主刀,是祁夏璟。
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黎冬看向杨丽,尝试做最后的挣扎:“杨丽,今天上午的手术报告,可以直接交给主任么。”
“为什么给主任?当然是给主刀签字啊,”杨丽收拾东西要下班,被问的莫名其妙,
“你干嘛要越级交报告,这样祁副高对你印象多不好啊。”
说起祁夏璟,杨丽熊熊八卦之火立刻被点燃,凑过来兴奋地小声道:“我和你说,今天六楼的护士打听到了,祁副高还是单身呢,隔壁几个都高兴疯了。”
“单身”两个字让黎冬眼皮轻跳,她从座位上起身,凳腿发出尖锐的拖拉声,把杨丽吓了一跳。
“......病人身份特殊,还是让主任确认一次更加保险。”
黎冬将报告放进挎包,拿出手机要给主任发消息。
“别打电话啦,主任在住院部一楼查房,”杨丽敲了下手机屏幕,“群里两分钟前说的,你现在快点过去,估计人还没走。”
“好,谢谢。”
住院和门诊部分属两栋大楼,中间只有一条很长的露天石地走廊,两旁种满绿植,头顶没有遮蔽。
整个下午忙到没喝口水,黎冬站在门诊部后门时,才发现室外已经倾盆大雨。
寒风卷席而来,她出门走的急,没穿外套更没带伞,现在单穿一件薄毛衣站在门前,每次呼吸都是冷风灌进肺腔。
五点半的天幕漆黑,黎冬稍作犹豫,将挎包护在胸/前,在雨幕中快速跑过长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