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久了才知道小江同志大有来头,虽是新人,但站里上到郑站长下到办事员,都对他客客气气。
人家可不是普通的小年轻,据说是省里来的公子哥儿,父母都在省城任职。
所里人精多,慢慢的想给他介绍对象的人少了,大家心里清楚这小伙子是块好饼,但这饼不好啃,县里条件一般的女同志根本配不上人家。
毕竟这小江,现在还是小江,以后,那可就说不准了。
……
张和平招呼他:“走了,招待所那边有个没介绍信的同志,我们去看看。”
饥荒三年百姓日子不好过,时常有外地人跑在县城四处乱窜。所谓盲流,就是一些逃荒、避难无处谋生的人,大多数从农村跑到城市来,一没有工作,二没有住处,这样的人统称为盲流。
盲流多了影响城市人民生活,上面下达文件,勒令要求当地政府对城市人口进行严格审查控制,以民政部门为主,将所有从农村迁徙到城市、无稳定职业与常住居所的人收容起来,一并遣送原籍。
派出所负责对这些收容对象进行审查鉴别。
这几天抓人,所里人腿都要跑断了。
江见许刚休息一会,屁股还没坐热呢,无奈叹气:“……生产队的驴都没有这么累的。”
起身拿起帽子戴在头上。
车站离招待所有点远,两人骑自行车到门口的时候,太阳就要落山了。
张和平停车时问:“小江啊,你手里还有肉票吗?”
“有吧。”
“就知道你有剩,我家小子天天吵着要肉吃,肉票你借我用用,下个月还你。”
江见许放好自行车,眼神瞥了老张一眼不动声色道:“都是自己人,说什么借不借的,明天拿给你。”
老张很高兴,这年头粮食紧缺,哪怕他们这样的公职人员有工资有票,想吃顿肉也挺难的,张和平一家四口,每个月加起来也只有一张八两的肉票,就这样也算条件不错了。
毕竟现在连守着地吃饭的农民老哥都在饿肚子,地主家也没余粮,当然,地主阶级早已被打倒。
也只有小江这样单身小青年,无家无口一个人住宿舍,平时家里给,自己挣才能有肉票剩下,毕竟人家那种家庭,不缺吃的。
……
招待所工作人员小王见到所里来人了,小跑迎了出去,一脸喜气洋洋的样子。
“王同志,什么情况?”张和平问。在外面说说笑笑的两个人,一进招待所,脸色立马严肃。
小王挺激动,低声跟他们说:“是个姑娘,过来时没介绍信,我给留下了,人长得贼拉漂亮,跟那电影里的人似的,就安置在接待室那边,公安同志,这么漂亮的姑娘,送去采石场也太可惜了……”
江见许看了张公安一眼,唇角扬起弧度笑了,他整了下帽檐,手搭他肩膀上低声道:“小王,我跟你说,你还小,一共见过几个姑娘啊?今儿给你长个记性,听过一句话没?
马好不在叫,人美不在貌,尤其男同志,以貌取人是要在女人身上吃亏的。”然后拍了拍他肩膀。
“走吧,带我们过去看看。”
……
鹿桥市人民政府招待所的牌子挂在墙上。
韩舒樱盯着那牌子看大半天了。
这里工作人员是个小哥,憨厚、热情、善良、纯朴,见到她不但没赶她走,还取了水壶倒了杯热水给她。
可穿着一身泰式校服,浅蓝色衬衫,深蓝色百褶裙,脚上雪白袜子与黑色皮鞋的韩舒樱,哪有心思喝水呢?
她并拢细长双腿坐在椅子上,紧张地望了眼外面,天马上就要黑了,她现在不但身无分文,还没有合法身份,助理也不在身边,只有她一个人坐在陌生时代、陌生招待室、陌生的长椅上发呆,接下来该怎么办,她不知道。
深秋时节,外面冷风嗖嗖地刮,吹得她此刻的心逐渐沉重。
该怎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