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切需要休息的顾侍御史,已经没有任何争吵,甚至是忍受唠叨的精力了,他少有的低下头:
“你说的将作大匠那是二千石的大官,我一个六百石的小吏,哪敢指使他?这韩…尚院的事情水太深,我又在宫内,真的是插不上什么手,最近几l月我事务多的厉害,头疼,你就让我歇息片刻,行吗?”
好好说话才是正常沟通的前提,钱缨那满腹的怒火和委屈咻的消失了大半,她看着丈夫花白的发须,突然陷入了沉默,良久,她道:
“我就是…担心迟儿,他见不得人,没法子娶妻,等你我都走了,可要怎么办才好?”
提及当年被牺牲的长子,顾侍御史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握了握拳:
“顾木能养着他,女儿也能时常回来照看,我安排的够妥当,你不用担心。”
顾木是顾侍御史的侄儿,因为长子见不得人,没办法出仕,顾侍御史的政治资源多分在了他身上,几l乎是当半个儿子教导,无论是情感血缘还是等价交换,顾木都得照顾好顾迟这个哥哥,但钱缨总是难以相信他能做到这点。
那是一种很微妙的,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感觉,
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钱缨很难去说服自己的丈夫,但她还是固执的说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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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有完全妥当的事情呢?
一个不能见外人的人,就算是四肢俱全,精通文章,仍旧和废人差不了多少,而一个需要依靠他人的废人,靠的就只有良心了。
心里清楚这点的顾侍御史长叹一声:“没办法,谁让迟儿见不到人呢。”
闻言,钱缨不由得流出了浊泪。
那年遇灾,一家子逃难时遇上了流匪,那流匪追的太急,丈夫为了让家里人活下去,打算让仆人带着一部分粮产引开他们,可这是要命的事情,那些仆人怎么愿意做?而且,匪徒也不傻,就算是仆人换上衣裳,也很难骗过他们。
为了让仆人放心、流匪相信,丈夫将六岁大的迟儿交到了仆人手中,说是分开逃命,可给他们指的路却是条绝路。
后来,丈夫到了县里,从县令手中求了兵去救人,钱缨没想到,迟儿居然还能救回来,可他也就此落了个毛病,不能见男人,尤其是有胡须的男人,小时见了,能活生生哭晕过去,大了,不会哭,可还是会手脚僵直,说不出话来,若是胡须浓密者,还会克制不住的想要呕吐。
钱缨知道,他这是经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才会如此,可如今到了年龄的男人,皆以蓄须为美,不能见,那和瞎了有什么区别!
而没有兄弟撑腰的女儿,又能好到哪里去?
这些年省吃俭用,给女儿积攒了一大笔嫁妆的钱缨,仍旧是不放心两个孩子,她咬了咬牙,问道:
“如今女人也能当官吏,你把琬儿婚事退了,提携她做女吏,不比顾木好的多吗?”
“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这女吏长久不了。”顾侍御史头更疼了:
“你真当我们男人是好相与的?多少年了都没让女人出头,怎么可能一时的功夫,不知争了多少年呐,如今就这么一小撮女吏,各个都是块肥肉!哪怕是韩尚院,都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她呢,这群狼环伺的,她一撑不住,剩下的都得出事,哪有嫁人安稳!”
丈夫说的如此真诚,钱缨根本分不出真假,她茫然的看着他,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滑落。
怎么就,怎么就这么难啊!
顾侍御史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安宁,就是这份安宁更让人难受了,头发烤干,哪怕外面太阳才刚刚西斜,他也毫不犹豫的上了床榻,倒头就睡。
顾家后院。
坐在哥哥顾迟面前,顾琬极为坚定的说道:
“这个游侠我查过了,三代无残疾,体貌端正,不嗜酒,身体极为康健,只要能得手,我最快半个月内就能怀上孕。”
即便顾琬态度如此坚决,甚至连人选都已经准备好,但顾迟还是忍不住劝道:
“琬儿,你可要想好了,一旦有孕,你不只是没有回头路可走,还要背负不贞的骂名,这和那些丧夫娶婿的女吏不同,真要是有人抓住此点针对于你,出仕可就难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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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琬一句话将顾迟堵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可她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的举动如此疯狂,丝毫不在意后果,而是盯着哥哥的眼睛,问道:
“可就算是死,也是我自己选择带来的结果,哥,你会帮我的吧?”
顾迟沉默。
那年遭遇流匪,心里出了问题的,其实不止他一个,看到他如何被放弃的顾琬,同样有了心病。
她无法接受自己被置于别人选择的境地。
本来这个毛病还没有多严重,偏偏从小到大,父母对她多是直接安排,从不询问她的意见,而顾琬又无法反抗,情况便越发严重,严重到……用自残来确定她还有选择的权力。
对妹妹很了解的顾迟清楚,就算他阻拦了这次,那她还会寻找别的机会,到那时,她要用什么办法可就不好说了。
向外寻求生机虽然艰难,可总比向内最终迎来自我毁灭好得多,清楚这点的顾迟长长的叹了口气,应道:
“我会帮你的。”
用睡觉来逃避现实的顾侍御史,完全没想到自己的一双儿女,正计划着怎么破坏掉这场婚约,只感觉一觉醒来,总算是轻松了几l分,就算是回到宫中,继续在微妙的气氛中办公,也没有像往常那般如坐针毡。
他轻松,可别的的同僚就不轻松了。
看着竹简,秦侍御史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怎么又来一个讼告女医行巫蛊之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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