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宫来京医院的韩盈,还未下马,便感受到了和过往不一样的变化。
周围权贵的车马明显增多不少,已经需要下仆出来维持秩序,指挥这些车夫将车赶到出院口等待,下仆大声的指挥,车夫控制车辆前行的吆喝与鞭响,以及拉车牛马的哞嘶和木质车轮滚动时的吱呀呀声响混合在一起,声音热闹的竟让韩盈有种回到现代医院的感觉。
好在这样的程度不至于遇上什么停车难题,虽然以她的身份也不用担心这就是了。
没弄什么微服私访,韩盈将缰绳递给跟来的家仆,直接便往医院内部走。
大厅内的人流也不算少,倒不是真有那么多病人,而是病患基本上不会自己一个人来,像那些仆从无数的权贵,早就提前派仆人前来将一切办妥,来了之后也要前呼后拥的十几个人,家世普通的,也会有亲人儿孙陪伴,只有零星几个自己忙活挂号排队的事宜。
不过这样的人也不用太担心,能一个人来的,基本上都是些头疼脑热,手脚受伤拿点药就能好的小事。
从大厅往内,韩盈放慢脚步,边走打量着四周。
吸取了明公指点,韩羽让人重新调整了一下大厅的布置,也没多动,就是用数块屏风重新分割了动线,不过,虽说现在京医院还未彻底完工,但已经建好并投入使用的大厅想要再改也不是什么易事,人、钱、时间上都不允许,能想出来用屏风这种办法的,而且贴布书字的屏风,脑子当真是好使。
从屏风前走过,看着上面写的标语和各种卫生常识顺口溜,韩盈脸上不由得多了几分笑意。
全靠人工的时代,定制的雕花涂漆屏风耗多少钱姑且不论,时间上哪里等得及?反倒是用已经雕好的窗棂拼接一番,中间大片的空白用布一补,写上字,不仅不显简陋,内容和大厅的挂画也能互相呼应,丝毫不显突兀,韩羽手下可真是有能人啊!
自己队伍中人才多是好事,心下满意的韩盈再将目光放到整个大厅,有了它们,不用像外面的下仆一样扯着嗓子大喊,进来看诊的患者便自觉的区分开了两个世界,权贵被家仆簇拥着通过屏风遮挡的道路前去看诊,而普通的病人则在家人的陪同下在屏风外也走向同样的诊室。
有些时候,一些规矩看似是为了凸显权贵的权势,实际上却是为了保护普通人,这两波人相差只有两米,若是过往,一些骄横的家仆很有可能过来驱人,只赶还好,要是动作粗暴些,直接将人推翻在地,保不齐就要有人受伤。
普通人哪里受得起伤?这完全就是横祸,更不要说致使他受伤的家仆压根不会受到任何惩罚,倒不如早就区分好,满足权贵对人上人的需要,以免他们再多做些什么。
不过,能达成这么好的效果,也不全都是这几块屏风的作用,她的坚持,以及这些时日儒生们对此大力吹捧,又主动以身作则等诸多因素混合在一起,方才达到了这么好的效果。
谁成想,帮顾琬那么一把,竟会有这样的意外之喜呢。
穿过走廊,韩盈看着京医院各处都有条不紊运转,面上的笑意更加真实了些。
未佩戴印绶,只穿着锦衣,病患分不出韩盈的身份,只是小心的避开她,倒是医者和护理都见过她的模样,一看到她,下意识便放下自己手头的事情便想上前,韩盈摇着头示意她们不要过来,继续工作,却还是抵不住手头没事的医者主动到她身边,询问今日过来有什么要事。
再逛下去身后肯定又要跟一大群人了。
自在出来一趟,韩盈不想身边围这么多人,她放弃了继续观看京医院的打算,先让这个医者去寻宋琳来,自己则带着人去了韩羽办公的房间。
权势养人,即便副院长不只一位,可权力在握后,韩羽迅速褪去了之前的土气,行动间多了不少官威,不过,和宫中那些暮气沉沉的官吏不同,韩羽整个人精神极为饱满,行动带风,见韩盈推门进来,比立刻起身上前迎接,她脸上带着几分惊讶:
“韩尚院,你今日不是休沐吗,怎么来医院了?”
不是外人,韩盈也没有继续带着假面,她带着几分郁闷的说道:
“我说自己闲不下,你信么?”
说着,韩盈已经主动坐到了案桌前,不是正经的跪坐,而是向后靠凭几,一条腿伸直,另一条腿弯曲踩在地面,手随意的搭在上面,看起来极为闲散。
她姿态轻松,韩羽自然不会紧张,尤其是这说的是家长里短,韩羽边从柜子中拿茶具准备沏茶,边认真打量过她神情,随即摇了摇头道:
“这话你自己都不信呢,还问我?”
“行吧,好不容易休沐三日,结果回家只安生了一天,昨日母亲就问我婚事,今天连男人画像都拿过来了,这让我怎么还在家里呆得住?”
其实家事这种东西,没事最好别往外面说,别人知道那就是把柄,就算不是把柄,那也会发觉有利可图,尤其是在她现在职位高到这种地步的婚事,其中的利益足够让很多人疯狂,韩盈很清楚这点,知道还说,完全是再给韩羽下任务。
我现在不需要结婚,身为依附于我才有今日地位的属下,我的利益共同体,要想办法尽快安抚她,别让她打扰到我。
韩羽立刻听懂了暗示,她将茶具拿到案桌面前,边沏茶,边说道:
“伯母年岁大了,离开故土,几个孩子四散各处,您也不常见,就她一个人孤零零的住着,就算有那么多仆人陪着,也觉着寂寞,想您成婚,有子孙承欢膝下也正常。”
给郑桑的行为找补,以免母女感情出现裂痕后,韩羽又话题一转:
“只是您现在正受陛下信任,事务繁多,也着实没有时间做这些,伯母不知内情,我过些时日再去劝劝她,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