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9 章 不辞春(一)(1 / 2)

宋小河被这场噩梦惊醒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沈溪山不在床上。

整个床榻被她揉得一团乱,薄被掉在地上。

她慌张地爬坐起来,心口的惊悸还未消退,但梦中的场景似乎已经记不清楚了,脑中反反复复就只剩下了一个疑问。

宋小河赶忙下了床榻,用了个清尘诀草草洗漱一下,出了房寻找苏暮临。

苏暮临一大早就被杨姝扯去修炼,这会儿已经累得像死狗一样,瘫倒在房中的窄榻上。

“苏暮临。()”宋小河的唤声老远传来,他听到之后硬是打起精神,跑去将门给打开了,应道:“小河大人,你寻我何事??()?『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我问你个事儿。”宋小河进了房,反手将门关上,道:“你先前说,你来人界是为了寻找创世龙神的,对吗?”

苏暮临对此倍感意外。

因为一直以来,宋小河对龙神都没什么兴趣,尽管她知道自己身上封印着龙魂,也被他认定了是龙神,可她鲜少会主动提起龙魂。

在更多的时间里,她都是以凡人自居,从未真正在意自己体内的龙魂。

如今却一脸神秘,拉着他问起龙神来。

“不错。”苏暮临虽然心有疑惑,却还是认真地回答:“先前我听闻了龙神入世的消息,便偷了我母亲的宝贝来到人界,想凭借着寻龙珠来探寻龙神的下落。”

说着,他就将寻龙珠给掏了出来。

缕缕金丝环绕的珠子下面挂着三彩流苏,正亮着盈盈光芒,看起来无比绚丽。

“嗯?”苏暮临发出疑问的声音,微微皱眉,将手中的珠子看了又看,说道:“奇怪得很,先前在寿麟城的时候,这珠子不知为何,光芒忽而黯淡许多,这次倒是又亮了。”

苏暮临也摸不清楚这个宝贝究竟是什么情况,时而黯淡时而明亮,其中定然是有缘故。

宋小河抬手,将寻龙珠接了过来,上头所散发的光芒有着一抹温暖,隐隐能感觉出薄弱的力量在其中。

但宋小河越看,就越觉得这不像是什么天界的宝贝,反倒是像民间里的大户人家给自家孩子做的吉祥物,类如长命锁,玉如意的东西。

宋小河问:“那你可知道,龙神当初是为何要入世?”

这一下差点把苏暮临给问住,他陷入了沉思。

宋小河耐心等了一会儿,低头将那寻龙珠看了又看,就听见苏暮临说:“据说,是龙神受了很重的伤,濒临死亡,为了逃过一劫,龙神便自己入了轮回,转世为人。”

他表情很是犹豫,说完之后又怕宋小河心生不虞,就赶忙补充说:“当然,这些听说的也不一定是真的,大人你这么厉害,依我看根本不是传闻的那样,应当是你觉得生活索然无味,才想着入了凡间,体验凡人的生活。”

宋小河的手指在寻龙珠的流苏上绕着,沉吟片刻。

传闻的确大多都是假的,但空穴来风,消息和传闻都是有原因和根据的,既然有这样的

() 传闻存在,那就说明龙神的入世还真有可能跟死劫有关。

那些奇怪的梦境,还有她体内那个可以自行吸取灵力修复的封印,似乎都在表明她身上还藏着没有揭开的秘密。

宋小河心想,龙神也好,凡人也罢,只要她以前不是恶人,没有做过什么恶事就行。

她在苏暮临身上问不出什么来,毕竟苏暮临是一个本想来人界寻人,却被骗去酆都鬼蜮刷了二十多年的盘子的傻子。

她离开了苏暮临的房间,路过孟观行的房间时,见门敞着,庄江和他正在对酌,聊得热火朝天。

上了甲板,又瞧见云馥在躺椅上睡着了,杨姝正在边上用术法支了一把伞,帮她遮住了刺目的日光。

宋小河与她对视一眼,两人走到另一边,杨姝才开口,“这丫头平日里太刻苦了,起早贪黑地修炼,不仅练武,还要做饭,绣花,也不知整日忙活这些做什么。”

宋小河已经算是船上修炼比较勤奋的人了,她每晚都按照沈溪山教她的方法打坐调息,吸收天地灵气。天亮之后就在甲板上练剑,下午则是回房炼符,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

但没想到云馥比她更为勤奋,天还没亮时,她就在甲板上练功,一直到正午才停下,但并不休息,反而是一头扎进膳房中做饭。

船上的众人都会在停船补给的时候自己买饭,储在灵器中,其实用不着云馥下厨,但她似乎很喜欢煮饭,坚持自己去做,若是做得多了,她就会分给宋小河吃。

宋小河的能吃自不必说,每回都能吃得一干二净。

只是云馥长时间保持这样的忙碌,难免有吃不消的时候,方才就是困倦得在躺椅上睡过去了。

连把苏暮临操练成死狗一样的杨姝都叹她太过辛苦。

两人站在船边,灵船飞到了一般鸟儿不会来的高度,四周笼罩着灵力结界,只有静谧的微风飘进来。

杨姝道:“我听闻你先前去过酆都鬼蜮?”

宋小河点头,“对啊。”

“那地方危险吗?”

宋小河细细回想了一下,才答:“当然,不过我们去的时候情况比较特殊,沈溪山似乎在之前就与鬼蜮中的魔神定下了什么约定,所以一开始魔神并未攻击我们,若是寻常凡人进去,恐怕很快就死了。”

她甚至在那里死过一回。

但也正是那次的死亡,才让她破了体内的封印,获得了业火红莲的力量。

杨姝又问:“那你觉得是鬼蜮危险,还是咱们即将要去的凶城危险?”

“说不准。”宋小河轻轻摇头,说:“不过我觉得,机遇和灾祸是绑在一起的,或许此次一行,我们都会收获不一样的东西。”

杨姝趴在船栏上,“若是命没了,收获那些东西有何用?命还是最重要,不是吗?”

“话是这样说没错。”宋小河用双手捏着栏杆,朝远方眺望,漂亮的杏眼里映了一望无际的蓝天白云。

姿势虽然看起来有些傻,但她说出的话

却相当正经,“师父说,有生灵存在的地方,就会有善恶,贪念是滋生邪祟的温床,凡间不断有危险在发生,总要有人去解决。我们修仙求道,为的就是庇佑凡间的安宁,护着凡人岁岁年年,繁衍不息,若是我们修仙之人都畏惧向前,谁又去解决那些寻常凡人无法匹敌,对抗的危险?”

杨姝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倒是没想出来你会说出这样的话。”

宋小河颇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当然,我也有必须要去的理由,不管那凶城如何危险,我都要去走一遭,亲手将师父和师伯送去轮回。”

宋小河从来不是那种,听闻前面有危险就会退缩的人,她的本性便是迎难而上,说她鲁莽也好,不怕死也罢,她只会坚定自己的内心,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杨姝与她闲聊了两句,笑着摸一把她的脑袋,随后道别,转头回了自己房中去。

她沿着甲板往前行,找到了与步时鸢站在一起的沈溪山。

他们二人的关系一直不咸不淡,先前在酆都鬼蜮的灵船上似乎合作了一回,后来每次见面也都是客客气气的,这会儿能站在一起说话,倒也不算稀奇。

宋小河高兴地跑过去,就听步时鸢说着:“非常人所能学。”

“你们在说什么?”宋小河的身体往中间一站,把两人中间的空隙填满了。

沈溪山转头看了她一眼,嘴边噙着笑,“怎么一早起来就这么高兴?”

她反问:“我何时不高兴了?”

沈溪山马上就揭短,“你昨日非要给我展示一边喝水一边画符,打湿了一沓符纸,坐在桌边生了许久的闷气。”

宋小河梗着脖子嘴硬,“我没有生闷气,只不过是在思考罢了。”

说完就赶紧转移了话题,对步时鸢问道:“鸢姐,你方才说什么东西非常人所能学啊?”

步时鸢的眸中隐隐有笑,不徐不疾的语气显得很温柔,“方才沈猎师向我询问窥探天机之法。”

“你要学卜算?”宋小河惊讶地问,忽然想起了一个很久之前的细节。

当初她第一次下山,遇到步时鸢之后一直跟她赶路,于黄沙城中再遇沈溪山。

那会儿他也是现在这样,一副沈策的扮相,在她与谢归聊天的时候,他就躺在宋小河的身后。

他喊了宋小河的名字,宋小河回头,借着房内昏暗的光线瞧见了他脸上盖着的那本书,封皮正有:卜算神法

沈溪山对卜算一派的兴趣不浅,宋小河曾不止一次地看到过他捧着那本书看,后来甚至自己用铜板摸索着卜卦。

宋小河觉得他应该是没摸透这高深的门道,所以一直没放弃,这会儿又逮到了机会向步时鸢请教。

“常人若是学了会如何?”宋小河好奇问。

“窥探天机本就是逆天道而为,一人之命脉是扛不住的,须得动以整个家族的气运。”步时鸢说了之后,大概是觉得宋小河会理解不了,于是换了一种简单的说法,“就好比你起卦占卜,问了一

件鸡毛蒜皮的小事,类如明日今晚你会不会吃饭,这种问题造成的反噬只会作用在你自己身上,但若是你起卦问何人是下一任皇帝,那么这一卦带来的反噬非你能承受,会作用在你的家族中,若扛得住,自然就能将反噬化解,若扛不住,你的家族就会开始衰败。”()

“那若是我没有家族呢?”宋小河听懂了,就接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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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平衡,你承担不了反噬,自然就问不出答案。”步时鸢回答。

宋小河用胳膊肘撞了撞沈溪山,小声道:“听到没呢,沈氏那么大的家族,若是你学了卜算之法乱起卦,岂非害了你族中之人?”

沈溪山对此好像表现得很冥顽不灵,满不在乎道:“那我学之前先把姓去了,不做沈家人。”

说完他伸了个懒腰,松泛着一身懒骨头转身走了,宋小河吃惊地追在他身后,不断询问,“你认真的吗?方才是玩笑话吧?是不是一早把脑子扔下了船?”

六月底,抵达南境。

灵船落地停靠,众人下了船后,前往边关。

宋小河一行人避着城村走,来到了关口,将先前在临安城置办的路引一一拿给守关的士兵之后,得以通行。

出关之后再往南行百里,就逐渐看见了村落。

南延的六月正是热的时候,暑气蒸腾,热得人汗流浃背。

边关的城村里,就算是女子也穿得单薄,双臂的袖子高高挽起,露出常年劳作日晒的麦色手臂,男人则大多光着膀子,古铜色的脊背朝着烈阳,汗水顺着脸淌,一刻不停地劳作。

民间万象,这才是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