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谢祈枝食指一戳,轻快的音乐声自车内响起,他坐了回去,反问应淮,“认什么生?”
“不跟我装了。”
“装客气吗?”谢祈枝佯装不解,腆着脸说,“你也是我哥哥嘛,跟哥哥有什么好客气的。”
没听到回话,谢祈枝眨了眨眼睛,看不出应淮是默认还是觉得无话可说,反正又不搭理自己了。
歌单没轮几首就到了目的地。
进了云海湾,谢祈枝终于明白为什么哥哥要他联系应淮——应淮的住处在松城东部商区,闹中取静的高楼大平层,配套的基础设施一应俱全,距离市人民医院和西明大学不会超过半个小时的车程。
单靠谢祈枝自己,恐怕很难找到这样合适的住处。
车平稳停入地下车库,谢祈枝下了车,从后备箱拎起行李箱往后退,没留意从驾驶座过来的应淮,后背撞到他胸膛上。
应淮从后扶住谢祈枝的手臂,掌心握在手肘偏上一点的位置。他身上这件衬衫是棉麻的质地,今天头一回穿,布料紧贴在皮肤上有些扎人,他还未反应过来,应淮就松了手。
谢祈枝推着行李箱与他拉开距离,抬眼发现应淮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对视一眼便收回目光,屈起指节蹭了下鼻尖。
盯着他的动作,谢祈枝大脑一片空白。
小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异于常人的发色和瞳色都是生病造成的,只要病好了就能和哥哥他们一样了。后来才知道肤色、发色和瞳色都由基因决定,不可能改变……他身上的种种病症也由基因决定,它们会伴随他终身,直至死亡。
频繁的咳嗽、无法预防的肺部感染和随时可能发生的缺氧窒息。
相较这些,汗液里的电解质异常增高听起来是最无足轻重的一条,危及不了生命,也不会给他带来多大的麻烦——最多只是体液流出时盐分过多,需要额外补充,加上闻起来有点咸而已,可是谢祈枝很在意这一点。
脸颊飞快烧起一阵难堪的热意,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轻快蓦然褪去。
心里明明很清楚,这是自己神经紧张,未必是应淮的错……但他控制不了自己。
应淮表露出任何一点不适的举动,任何一点另眼看待的意味,都会伤到他敏感又自尊、竭尽全力伪装成一个正常人的心。
谢祈枝垂下细绒绒的眼睫毛,神色几经变化,最后落在一个有点难过又有点恼怒的表情上。
应淮听到很重的一声轱辘响。
谢祈枝拉着行李箱越过他,径直往前走,步伐很快,短发被灌进来的风吹起来,像只怒气冲冲的小狮子,或者鼓了满肚子气的河豚。
以前应淮就发现了,他的情绪像仪州三月的天气,时雨时晴,变幻莫测。
谢执蓝是个面热心冷的妖孽,被他一手养大的谢祈枝却与他性格迥异,喜怒与试探都一目了然,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比如此刻,他脸上就是一副被坏人欺负狠了敢怒不敢言的委屈表情。
“坏人”不清楚自己怎么欺负他了,但不介意真的欺负一下。
应淮站在原地,目送谢祈枝走出去老远,行李箱骨碌碌停在地库的移门前。他犟了好一会儿才侧过脸,闷不作声地回望过来。
应淮与他对视上,往后退了几步,指了指脚下,提醒他:“你走错了。”
谢祈枝愣愣低头,这才看到地上贴着一个巨大的标黄箭头,自己在箭尾,应淮则踩在“欢迎回家”的尽头,好整以暇地等着他原路返回。
不出预料,谢祈枝抬起的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里,看上去怒意更甚了。
就连进电梯,都站在与应淮最远的那个对角,只给他一个沉默的后脑勺。
应淮前天刚回国,时差还没调整过来,整个上午气压都在低谷徘徊,此刻违背了谢执蓝“贵重易碎,轻拿轻放,细致入微”的照顾准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