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知虞去时恰好遇见沈蓁在喝汤药。
她原就体虚,又长途跋涉,以至于一些固本培元的汤药隔三差五都要服用。
“郎君先前在刑狱中遭了不少的罪,身骨只怕也没少受到磋磨,老夫人这回吩咐带来的瑶山玉葵恰是治愈良药。”
“姑娘回头在家宴上拿给郎君,也算是老夫人的一点关怀了……”
这嗓音听起来略有些苍老刻板,光是听声音都觉说话之人性格并不软乎。
若没猜错,对方便是沈蓁这次带回来的柳嬷嬷了。
在见到知虞的瞬间,两人的对话戛然而止。
沈蓁怔了下,随即让柳嬷嬷先行退下。
跟前穿着藏青袄子的老妇便中规中矩地应了声,随即端走余下的汤水离开,一副对沈蓁极其顺从的姿态,让人都分毫看不出来这样一个面貌矍铄的老妇,在书里的本性却极其狠绝。
既是探望,知虞少不得要带来些补品让絮絮放下,并着一些关怀问候。
纵使显得很是虚情假意,但明面上到底没撕开脸。
“说起来,我却有事情想要与沈姑娘说……”
沈蓁听得这话,便料到知虞的来意果真没那么纯粹。
“先前委托过沈姑娘的事情,沈姑娘可千万要为我保密,可别走漏风声。”
“夫人指的是什么?”
沈蓁不紧不慢地斟了杯热茶,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知虞迟疑了下,随即缓缓开口。
大抵有求人之意,所以这次并没有以往的张扬跋扈。
“自然是先前郎君落难时,我让你顶替我的名义去照顾他这件事情……”
沈蓁倒茶的动作微顿了顿,这回却没有应承下来。
她毕竟不是个圣母。
纵使这样的决定是和眼前这位夫人平等交换才得来的,可在她心里知虞仍旧卑劣无比。
在这样的情况下都还能用这种若无其事的语气说出,知虞的本性何其恶劣。
僵持之际,却是帘外隐约传来了阿冉难掩得意的声音。
“郎君都听见了……”
随着声音靠近,婢子将帘子打起,便露出了帘子后沈欲和阿冉的身影。
知虞见状面颊霎时微微发白,像极了戏曲里那些当场自爆坏事的丑角儿。
“郎君……”
既是惊愕又是惶恐下发出的心虚声音比猫叫都大不了多少。
还不等这位夫人仓惶无措地狡辩,就见阿冉扬声道:“听闻夫人的哥哥今日回府时摔断了腿,夫人竟然都不回去看看的吗?”
前脚得知了知随为难沈蓁的消息,这还不足两个时辰,知随很快就应验了“断腿”一事。
就像是某些人为了维护沈蓁,生生地断了知随的腿,也当面打了知虞这位夫人的脸。
你是妻又如何?
在沈蓁这个曾经的洗脚婢面前,就注定要放下身段低
她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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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冉到底年纪小,藏不住嘴角的幸灾乐祸,柳嬷嬷纵使资历深,眼底也嘲弄十足。
沈欲面上没什么情绪,目光在落向知虞身上时,她便攥紧掌心的绣帕,立马心虚地行了一礼,匆匆退下。
往外赶去的身形磕绊仓惶,不知道是自己被撞破了丑事才如此慌张,还是哥哥摔断腿这件事情更加让她无措……
直到走远后,知虞才慢慢推开了絮絮搀扶的手,平稳了身子。
这幕戏演完了。
她要想想哥哥的事情了。
因为在原书里,知随后来瘸了的一条腿的确没能再好。
氛围有些僵凝的屋子里在知虞离开后,才渐渐恢复了几分温暖融洽。
仆人们看到郎君到来,便又殷勤添加了几个熏笼暖炉。
其余婢子们在外间摆桌备下碗筷,给主人家准备晚膳时说说笑笑的气氛,好不热闹。
“可真是个现世报……”
阿冉皱了皱鼻子窃喜地嘀咕了句,转而回到沈蓁身边服侍。
柳嬷嬷打量沈欲的目光十分和蔼,犹如长辈般充满慈爱。
“一眨眼的功夫,郎君竟已经长这么大了。”
毕竟年轻时候的她,看到沈欲时,对方还是个孩子。
沈欲问了几句沈奶娘的近况,柳嬷嬷也一一作答。
她一边叙旧一边便往窗边去,将透气的窗口合紧,“外面寒风乍起,冷得很,这些人啊,走在路上一不小心摔断了腿也是常有的事情……”
说罢,便又令仆婢招待茶水,只说再过半个时辰就能和沈蓁一道用晚膳了。
“不必了。”
沈欲目光隐晦地掠过门外,指腹抚着扳指打了半圈,在仆人将些药材安置好后,才起身道:“今夜我还有庶务需要处理。”
沈蓁闻言却跟着站起身,她张开唇,刚要说些什么,便瞧见沈欲从身上取出一只完好无损的荷包。
“这可是蓁蓁的物件?”
沈蓁怔怔地望着那只荷包,面上很是不可思议。
她连忙点头,迈出细碎的步子上前将那荷包仔细接住。
“真没想到……”
这是她专程为他做的荷包,后来却被知虞的下人蛮横夺走。
她原以为再也拿不回来了。
可结果却被沈欲替她寻了回来,阴差阳错的际遇骤然激起心间波澜。
沈蓁眼底隐忍着几分情愫涌动,随即轻声道:“它竟还能回到我手里来,郎君,我……我很是高兴。”
沈欲目下了然,复又叮嘱她几句,令她保重身体。
他跨出门槛那瞬,沈蓁却忽然又将人给唤住。
“郎君……”
指尖陷入掌心的荷包,她缓缓冲着对方道:“我在和冯生商议解除婚约了……”
沈欲脚下微微一顿,随即侧眸冲着她
() 的方向看去。
室内暖光落在他的颊侧,让他脸上随即缓缓出现一抹温和。
男人柔声道:“那就恭喜蓁蓁了。”
……
知虞回到知家的时候,府里正是一片愁云惨淡。
榻上的知随嗷嗷地喊,冷汗都浸湿了身下被单。
仆人说是快要到家门口前,胯丨下的马突然就发疯起来,将人甩下了马背。
“如今大雪封京,寻常的药材只怕很难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