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沈蓁而言,也许想要和夫人说的话,明日后日或者过段时间都可以说。
可对于知虞而言,眼睁睁看着沈蓁在自己眼皮底
下一步步离开,就好似可以被解救的希望也在一步步远离自己。
若是可以,知虞甚至想今夜与沈蓁睡一张榻都是好的。
可偏偏,腰侧灼热的掌心紧紧按住,不许她向前靠近沈蓁,也不许她开口求救。
她愈是想要挣扎,那力道便愈是将她勒疼。
直到沈蓁彻底消失不见,沈欲落在她身上的桎梏才猛然松开。
他望着她大失所望的模样,只阴着眸色继续道:“今日这般一顿折腾,我也有些累了。”
“明日一早,你若还是无法抉择出要用上哪种刑罚,那便只好叫我亲自帮你选了。”
给她宽松的余地近乎于无。
她自己选,也许可以选择那些折磨里稍稍好受的。
他替她选,那自然便只能按着他的心意来做事了。
沈欲似要准备休息,目光便不再看向少女伶仃的身影,似乎也完全不打算理会于她。
只待他身影消失在知虞视线所及之处,知虞才咬了咬唇,蓦地又爬起来快步地朝门口摸去。
她想要试图先回香殊苑去,可门外的侍卫并没有任何要放行的意思。
可见沈欲预先也是交代过的。
在她仍不愿轻易死心时,角落里闭目养神的白寂才缓缓开口。
“夫人若是想要躲回香殊苑里,等知家的人明日赶到的话,还是死了这份心吧。”
“你那婢子絮絮半道上便被捉了起来,现下……她的命运多半也和夫人一样。”
唯一的底牌也瞬间被人戳穿,站在门里的少女忽而呼吸微微一窒。
可见以往几次三番都是对她留了情面的。
里头那位主子真要把事情做绝时,是不会给她丝毫退路。
知虞指尖掐住门框,他这样地不肯放过,也许她这次真的就要栽了。
明明已经坚持了这么久,现下就要这么认命,知虞自己只怕都不甘心……
这一夜看似极其漫长难熬,可当困意上涌时,与天亮也不过是眼睛一睁一闭的光景。
沈欲第二日醒来后,兀自走到外间,拨开了珠帘才发现外面的美人榻上蜷缩着一团可怜的身影。
当下的气候并不冷,美人榻上也有一块雪狐毯,被知虞睡梦中不自觉地披裹在身上,自一团雪白毛茸茸下只露出些许的乌发和脸颊。
她眼眶仍旧红着,可见昨夜趁他没瞧见的地方还是偷偷哭着发泄过了。
大概被那道阴沉的视线盯得久了,知虞自那片迷糊混沌中渐渐便睁开眼睫。
一看到美人榻前的人影,便立马惊得坐起身来,笼着雾濛濛的琉璃眸也犹如惊弓之鸟。
男人并不急于逼迫,只垂下眼睑,嘴上询问:“选好了吗?”
可知虞抿紧唇瓣,似乎仍旧不愿开口。
沈欲阴晴不定地打量她片刻,随即启唇,“那么……”
在他要转身时,才蓦地被扯住下摆,那道轻颤的声音自身后微弱
响起。
“我……我吃了花瓣……”
沈欲的身形霎时一顿。
五色嫣的最后一片花瓣是红色。
而装着它的盒子此刻就在桌上最为显眼的位置。
将盒子挑开,看见里头只余下光秃秃的花柄,她所给出的选择似乎有些出人意料。
她这是在赌吗?
赌他并不会真的罚她。
只是故意想要她怕。
最好是怕到可以刻骨铭心地记住,永远不要选择站在他的对立面和他作对。
沈欲不是一个手软的人。
知虞若做了不应该的选择,他也不知会不会记恨她?
他还不曾恨过谁,记忆里最厌恶的,也只是慢慢将那人诱入陷阱,再一点一点在对方眼底下摧毁对方所珍爱的一切。
权势,地位,尊严,人性的脆弱就在于失去这些身外之物,无需沈欲动手,对方便会自己痛不欲生。
所以,在她生出不应有的念头前,自然需要一番必要的调丨教。
脸颊蓦地被一只手掂量起。
男人似乎轻嗤了声,低头问她:“你知道这是什么,竟也敢吃?”
知虞眼睫颤颤地半阖起,心想无非就是些精神上的折磨。
上回将她囚入鸟笼时,那最后一片花瓣留着,多半便是为着今日准备。
即便她从不愿意深想,可也不得不承认他有多喜欢看她狼狈失控的模样……
只是极度的羞耻心让她难以抉择。
可最终,为不牵连到絮絮,也为了不再往那刑房里走一遭,她只能打开装着五色嫣的锦盒,继而将那片红色花瓣吞下。
昨夜看似因为沈蓁的话带她回来,细想后,何尝不是看见了她对沈蓁寄托了深切的希望。
所以才故意将她带回来,故意让她知道,这府里无一人可以让她依靠。
他要将她陷入一种无依无靠的境地,无非就是想要看她难受,看她孤立无援……
被逼得彻彻底底走投无路,如此才该是他满意的局面。
可向来柔软怯怕的美人在下一刻蓦地拍开了沈欲的手。
她眼眸仍旧盈满水雾,却别开脸看都不看他一眼,用一种近乎豁出去的语气开口,“我不会再求你了……”
真吃下了这片花瓣,想到自己待会儿狼狈的模样,心里又不由生出无尽的委屈。
也许受到了最后一片花瓣的影响,所有的情绪经过无限放大后,原本一切可以承受的事情都变得微妙了起来。
做到这种地步,他再不满意她也不会再看他半点脸色。
横竖她都已经尽了全力。
如此压迫到极致后反倒生出了逆反心理。
男人眼神蓦地阴沉了瞬。
“是吗?”
她甚至都不知道最后一片花瓣代表什么,竟也敢这样地有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