臂弯间门挤出团雪腻腻的,垂落的乌发又濡湿在雪肤表面,让人想要替她拨弄开。
感应到有人进来。
知虞便伸出手去,在触碰到对方的衣角后,低声道了句谢。
她让对方牵引自己顺利入了汤池,这才轻声道:“等过几日我听不见了,会在你手心里写字,只怕要劳烦你的地方就更多了……”
她提前与婢子
打好招呼,那婢子好似也很善解人意。
净沐身体时,她摸不着澡豆,便有一只手及时递送给她。
摸不着浴巾时,也会有人帮她。
知虞虽看不见,却并不会发什么脾气。
即便哪里生出了差错,她也只会安安静静地纠正。
接着俯身擦拭着膝弯下的水雾,又顺着膝弯向上,将身上的水珠都擦干。
而后才将架子上提早准备好的干净衣物一件件穿上身。
她不习惯给旁人添麻烦,只待收拾妥帖后,这才对对方提出,“我困了,想要歇息一会儿。”
她本能地将白嫩的手指伸出,即便要回去睡觉,也要靠着旁人指引。
似乎是真的看不见了。
将手臂缓缓递到她掌心下的男人都始终沉默。
沈欲垂眸寸寸细致地打量着她,竟从她面上找不出一丝伪装的端倪。
而角落里的婢子见此情形,更是连呼吸都微微窒住,不敢让知虞察觉,由始至终看完她沐浴全程的人都不是自己。
半个时辰后。
沈欲回到了明华殿中,很快,容太妃便与宝月过来求见。
宝月借机感谢沈欲当日派人送她回去。
一旁容太妃则将他纳妃的事情再度提起。
“旁人不急也就罢了,宝月呢,该给宝月册封个什么位份?”
宝月娇羞道:“太上皇先前也曾说过要让我做皇家的媳妇,且宝月此生只愿服侍在帝王家,哪怕做个奴婢都行。”
沈欲不徐不疾地开口问道:“郡主是想做太妃?”
宝月神色霎时僵凝,随即语气嗔怨道:“陛下真会说笑,我不和你们说了……”
她说完便跺了跺脚离开。
容太妃见状也不急不恼,将一些画像上的女子都一一介绍过。
她见沈欲面色冷然,便笑着说:“我虽贵为太妃,但曾经也是陛下的奶娘。”
“抚养你长这么大,自然也知晓你顾念我对你的养育之恩,才一直容忍宝月……”
余下的话都还未说完,她便听得男人似乎短促地笑了笑。
“容忍……”
沈欲抬起眼皮看向容太妃,温声道:“许是误会了吧。”
容太妃唇畔笑意渐渐僵住,“误会……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欲缓缓道:“我只是一直在找一匹马。”
花了极大的代价和功夫,才找到了一匹一模一样的马。
这厢宝月出了殿门,便要去马场骑马。
这处新修好的马车只有皇室中人才可以用。
宗珏在时,宝月撒个娇便没人敢阻拦。
换成沈欲在位后,她再想来这处都只能沾容太妃的光,让容太妃的人过来说和。
今日进来时,内侍多嘴提了句“怎么不见容太妃身边人过来”,顿时惹得宝月更是生气地抽了他一鞭子。
她身边的婢子道:“又不
能总劳烦太妃娘娘,我们郡主可是未来的妃子,你若不仔细对待,当心你的狗脑袋。”
内侍闻言自是谦卑讨好,牵了一匹马给宝月骑上。
宝月鞭挞着座下的马奔腾而出,心里才稍微高兴一些。
她在马场上跑了几圈,渐渐地便发觉了一些怪异。
直到座下的马开始不受控制。
她才陡然惊觉这匹马越来越眼熟……
这仿佛是在当时春狩时,她故意让知虞骑的那匹疯马。
宝月心头惊骇,可她分明记得那匹疯马已经被宗珏给处置了,是她派去的人亲眼所见,怎么可能还在?
总不能,是那匹疯马的冤魂……
不远处,等侍女终于察觉到异样时,已经来不及了。
还没扯着内侍过去,便眼睁睁地瞧见自家郡主在露出惊恐骇怖的神色后,边哭边喊着突然就半道坠马。
内侍见状蓦地将婢女推开,取出帕子嫌恶地拂了拂被对方手指碰过的地方,一改佝偻模样。
“真可怜,宝月郡主给别人骑这样疯马的时候一定是因为自己能驾驭的了吧?”
他阴恻恻地冲那婢女笑了笑道:“可惜了,她真是没用,还想做陛下的妃嫔,也不想想,这样没用的妃嫔,陛下要来做什么?”
那婢女闻言,脸色顿时煞白。
……
继眼睛看不见后,又没隔几日。
在知虞身边伺候的宫婢便传来了她听不见的消息。
沈欲过去看她的时候,便瞧见知虞身上衣着穿得整齐。
她乖乖地坐在椅子上,手里还捏着一小块糕点,小口小口地吞食。
“夫人愈发不肯用那些正餐……”
便是偶尔用了一些也都用得极少。
毕竟那些需要用到筷子羹匙的进食方式对当下的知虞来说很是麻烦。
她更喜欢吃盘子里的糕点,吃的时候倒用不着过于寻摸什么。
沈欲走上前去,待到近处停下,便发觉晌午后的阳光照在美人弯曲上翘的鸦睫上,仿佛有一层金色的光晕。
有人靠近时她都没有任何反应,他便坐在她的身旁,俯下身咬住她手里的糕点。
知虞捏着糕点微微怔住,她停顿下来,摸到了男人的唇瓣。
少女抿了抿唇,顿时收回了手。
想要转过身去,却被他抱在怀里。
糕点碎了一地,她要推开,沈欲却贴着她耳畔低声呢喃。
“阿虞是真地很喜欢撒谎……”
可知虞仍然没有任何反应,不断地推他。
沈欲松开了她,她便扶着椅子挨个挨个数过去,坐在了离他最远的一把椅子上。
虽看不见,却能感受到阳光。
因为看不见听不见,连话也说不出时,便更像是一只猫,只将下巴垫在臂弯里,阖上眼睫休憩起来。
沈欲盯了她半晌,继而交代婢子告诉她,若是她后悔了随时
可以告诉他。
婢子在新君离开后,便缓缓走到美人跟前,握住她的手,在她掌心写字。
可在婢子提及到新君后,少女便推开了对方的手。
她合起掌心,拒绝了和婢子的沟通,让婢子也颇为无奈。
……
宁福宫中。
直到最后一日,内侍终于在太皇太后起身后,将最终的结果告诉了她。
“知氏她今早上再没能醒来,想来……是那海棠殁彻底发作了。”
太皇太后早有了准备,吩咐道:“海棠苑那边应当是准备好了棺木,将那孩子送过去吧。”
可她说完后,便瞧见那内侍脸色不太对劲。
太皇太后不由问道:“怎么了?该不会是陛下反悔了,又不愿饶恕她了?”
按照后宫里的规矩,若同意罪人服用海棠殁后,不管她犯了多大的错误也都是可以一笔勾销。
之后只需要将那无知无觉的人偶美人装入棺木等死就好。
那位陛下眼睁睁地看着知氏一天天失去所有的知觉,现下知虞已经成了个活死人,他莫不是这样都仍觉得不解气,非得亲手弄死她不可?
“陛下说,知氏虽然始终不肯认错,也不肯悔改……”
“但她既然已经受完了惩罚,他便宽恕她,再不会追究她从前背德之事……”
内侍说着脸色愈发古怪,最终才压低了声儿道:“陛下……”
“他……他将知氏抱回了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