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得手把手么,我来不了,老师来教你更好。”杭敬承笑吟吟。
孟娇朝左右看了看,没有人发现异常,杭敬承是给她留了面子的。
她握拍的手攥紧,露出标志性甜笑,“我学会啦,谢谢你哦。”
孟娇扭头走了,杭敬承拎着拍往上丢,在空中攥住把手,示意对手和裁判可以开始了。
因为计分板紧俏,陆敏只能手动计数,又怕自己忘记,只好两只手全上,比划一二四五......
偶尔会出现脑子和手不同步的情况,手里比划七,嘴里喊着九。
两位选手不约而同看向她。
陆敏低头看看手指,默默改变手势。
球赛继续。
这个年纪的男生最不缺的就是气势,几乎不能叫打球,纯粹在抽球,每次球拍划过空气都会发出锐利的咻声。
不过杭敬承跟他的对手并不以取胜为目的,只是有来有往地玩,你一分我一分,全场只有陆敏忙活着掰手指。
吧嗒,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一个球落到自己脚边,吓一跳。
“不好意思。”杭敬承走过来捡球,“没伤到你吧?”
陆敏摇头,后退两步,给他让出捡球的空间。
“累死了,杭老板,跟你打球就是爽。”另一个男生也汗涔涔跑过来,“哎,同学,你打不打?”他问陆敏。
“我?”陆敏两只手,一只比五,一只握拳。
“嗯嗯,我可以陪你玩,还是你想跟杭老板打?”他问。
陆敏看向杭敬承,后者也在看她。
她下意识拒绝,“我不太会打.......你们玩吧。”
“哦。”男生点头,“那我们继续啦。”
杭敬承转身时似乎多看了她一眼,又似乎没有。
陆敏看着他高挑瘦削的背影,心底生出一丝懊恼。
她明明想向他靠近,可是他一靠近她就会退缩。
临下课时,球场让给别的组打比赛,陆敏溜回女生这边,出汗后去洗手间洗脸。
出门时一眼看见从隔壁男厕所出来的付辉,视线相交,她立即看向别处。
“哟。热成这样啊,跑得起来嘛,还打球,减减肥吧。”付辉阴阳怪气。
陆敏扭头看他,他却大摇大摆,“看什么,说你了吗?”
陆敏羞愤,却又不知道怎么反击,扭头走掉,然而越想越生气、难过,脚步飞快。
付辉跟身旁的男生谈笑几句,也离开。
洗手间里,男生
收回视线,简评,“付辉这人人品不行,难怪好多同学讨厌他。”
杭敬承拧水龙头,甩了甩手,水珠溅入水池,淡声说:“是不怎么样。”
“我也很讨厌么?”
“什么?”男生惊讶,以为杭敬承在开玩笑,等了等,发觉他很认真。
“不是,你哪里讨厌了?还不够招人喜欢呢?‘杭敬承~为什么我的球总是发不出啊~’”他做作模仿孟娇,发出娇滴滴的声音。
杭敬承抬手,并指叩他脑门,“少来这套,恶心。”
男生嘁声,“你先装的。”
杭敬承懒得解释,转头看向操场,眼眸半阖,“有个同学总躲我,一句话都不肯说。不知道哪得罪她了。”
“哪个同学?男的女的?我认识吗?”
“.......”
“难道是女生?......女生的话我懂。小女孩害羞嘛。喜欢你所以不敢跟你说话啦......不信?不信你观察一下,她肯定偷偷关注你,说不定给你送过早餐呢,你不是经常收到好几份早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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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陆敏多了桩心事,笔记本上也多了个名字。
可这毕竟是高中。
除了高考,她看不到别的出路。
高一分科前要学九门功课,每天走马观花地上八门,晚自习写作业,被难搞的数学为难许久,一抬头发现两节课过去了,急赤忙慌赶剩下几科作业,自然写不完。
宿舍十点半熄灯,写不完的东西只能趴被窝打手电写,或者第二天一早起来补。
英语单词没背完,物理公式没理解,生物那个图是什么来着?数学错题没整体,氢氦锂铍硼......
其实她知道自己肚子里有多少墨水,知道自己应该更努力一点,可是每天只是将学校安排的任务完成就耗光她所有精力。
偶尔会崩溃。
可是父母都在忙,周围的同学也在忙。
她只有靠自己,一点一点捱过去。
临近期末考试,陆敏耷拉脑袋,举着水杯一级一级上楼梯。
墙上贴着4F的标识。
饮水机前没有人,她将杯子里的水接满,然后转身,趴在窗台边向外看。
篮球场里人影晃动,她捧着水杯,视线捕捉到在球场里跑动的身影。
这些天天气渐冷,他更喜欢穿灰色连帽抽绳卫衣,跑动时宽松的衣服贴在身上,风中勾勒少年身形。
陆敏看不清具体的动作,只知道他进球了,同学在绕场庆祝。
她长长地吐了口气,整个人跟着场上跑动的身影轻快许多,转身下楼。
回到二楼后,正好碰见田艺,田艺很好奇,问她怎么从楼上下来。
“我去接水。”陆敏说。
“可是我们这层有饮水机啊。”田艺指向墙角。
“净水器不一样。楼上的水比这个甘甜一些。”
“这样吗?我也去试试。”
陆敏回教室处理让人头疼的数学题。她之前总在这门学科投入最多的精力,收获最少的分数。
临上课时,却听田艺着急慌乱地跑回来,“不好啦不好啦,杭敬承骨折啦。”
笔尖微晃,在没运算完的公式下划出一道粗糙斜线。陆敏抬头。
几个女生将田艺围起来,问她怎么回事。
田艺说杭敬承抢球时不小心跟同学撞上,他很痛苦地倒地,现在跟他撞一起的同学陪他去校医院了。
高中时期再大的插曲都不如学习重要,事情发生太突然,大部分同学并不知道这个消息,也没注意到教室少了两个人。
陆敏总心神不宁,胡思乱想,时不时往门口看一眼。中途有同学进来,却是付辉,不是杭敬承。
消息经过两节课的发酵,渐渐玄乎起来,杭敬承从手臂擦破皮,到胳膊骨折,到肋骨骨折,这么演变下去,他俨然要进ICU。
陆敏不明就里,跟着心惊肉跳。
幸亏上午最后一节课的最后几分钟,他出现在教室门口,喊报告,顶着全教室人的目光,毫发无损地走回自己的座位,扯开椅子坐下。
陆敏连忙向观世音菩萨玉皇大帝一类的神仙还愿。
午餐时间,大多数学生一哄而上涌向教室门口,陆敏收拾东西慢了些,挤在后边,余光注意着斜后方的身影。
杭敬承刻意避开拥挤人群,一个人慢吞吞走在后面。
陆敏跟田艺搭伴去食堂,她心不在焉地将自己点的菜吃光,将餐盘送到收餐处。
田艺话痨,喋喋不休地跟她说最近在追的韩团成绩如何如何,粉黑大战如何如何,出了食堂,陆敏顿住脚步,“那个,田艺,你先回宿舍吧,我今天不回去了,昨天地理作业没写完。”
教室午休只能趴课桌睡觉,本就没几个人,陆敏是第一个回来的。
她将地理习题抽出来,皱眉做主观题。
打午休铃前陆陆续续有同学走进来。
“哎,承哥,你今天不回家吗?”有人惊讶问。
“不回了,教室午休。”杭敬承说。
陆敏眼睫颤了颤,落笔速度慢了许多。
她第一次在教室午休,打铃后放下笔,两只胳膊叠在桌上,上半身趴下来枕手臂,盯着桌面眨眼睛。
“窗边的同学,把窗帘拉一下呗。”杭敬承的声音。
“承哥,你换个座吧,教导主任不叫拉窗帘。”
“......”
陆敏听到细微的椅子腿摩擦地面的声音,偷偷扭头看过去,杭敬承那位置正好在被一缕刺眼的阳光映着,现在坐到同桌的位置。他趴着睡觉,平阔的肩膀仍在光下,少年轮廓泛着金色。
教室静谧,偶尔有人翻身,都格外清晰。
陆敏逐渐感到困倦,眼皮耷拉下来。
不知什么时候,感觉身侧窗台有身影停留,又离开。
她睁开眼睛,看到检查的老师离开的身影,于是慢慢抬起手。
杭敬承上午牵扯到胳膊上的旧伤,现在不好动弹,只能拿两本书垫桌上,枕另只胳膊。
这位置恰好有恼人的光,他扯件外套盖住自己,虽然为了透气,不能完全遮住,勉强也能睡下去。
周围很安静,不知道趴了多久,杭敬承直起身,活动酸麻的手臂。
刺目的阳光消失了。他看向窗边。
天蓝色窗帘似乎合拢了些,刚好挡住阳光,风吹进来,窗帘微鼓,书页翻动,发出细碎的哗啦声。
此刻天地四合,都与这间平静安谧的教室无关。
杭敬承重新趴回桌面,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阖上眼眸。
陆敏枕着手臂,脸朝窗边,额前绒发随着微风颤动。
进入酣甜梦乡后,窗帘一角从她掌心落回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