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也太荒唐了!”说话的是个已经须发皆白的老头, 只他一身褐色官服,足见其位高权重,此刻他脸上颧骨耸动, 略显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愕。
“黄老,此事千真万确啊,现下皇城上空飘满了盖有陛下印鉴的借条, 实话说, 都快塞不下了, 而且一张比一张数目大,全是咱们陛下的印鉴, 连辩解都无从辩起啊,哎。”他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可这么多钱堆起来,当时同僚们那吃惊的模样,他现在都能清晰地在纸上画出来。
真的,钱多到他都快不认识钱了, 难怪当初陛下登基后会那么顺利,合着是用钱开路的啊, 也是, 这三年都没怎么听户部那群人卖过惨, 他本来以为是那群人怜惜新帝初初登基不容易,现在看来是根本不缺钱啊。
“您身体不好,按理说下官不该来麻烦您,可事态……已经太严重了, 此事若是泄露出去, 恐怕……”皇家颜面荡然无存都算是最轻的影响了。
本来因为仙姝娘娘一事, 民间就对皇家颇有微词, 毕竟如果不是那场赐婚,仙姝娘娘本还是本朝的翼王妃,依旧会庇佑大陵王朝。
可现在呢,因为翼王的逼迫,宋家的反目,导致仙姝娘娘心死、破门而出,不再继续庇佑大陵王朝,自从休夫一事之后,朝堂风波那是一波接一波,根本没断过。
合川这等蛀虫,从前是陛下的宠臣,而周家那不中用的大儿子,此刻也已经与端华长公主和离,周家因此事名声大跌,数十年累积起来的名誉可以说是一朝散,至于从前风度翩翩的闲散翼王,现下肿得脸都认不出来了,宋家更是被鲸吞蚕食,短短数日便失去了往日的辉煌。
他来的路上仔细盘过一遍,合川,周家,翼王,乃至于后来的宋家,都是陛下上位登基有力的臂膀,而现在,这些臂膀都断了。
他心里毫不怀疑,这就是仙姝娘娘的报复。
而现在,轮到陛下了。
说真的,他很惊讶,仙姝娘娘一个女子居然可以聚敛这么一大笔财富,更有这等魄力敢借给当时的陛下夺位,这份豪气是许多儿郎都不曾拥有的。
所以他想不明白,陛下拿了仙姝娘娘这么多钱,为什么还要想不开给翼王赐侧妃?这不是纯粹给人添堵吗?就算是翼王妃三年不开怀,但给翼王安静纳个妾就是了,还特意挑的礼部尚书家的女儿赐婚,这……也未免太欺负人了。
这要是他女儿被这么欺负,他心里也会生怨,那宋家倒是乐呵呵的,难怪仙姝娘娘会说他们狼心狗肺。
“下官实在没有法子,今日这才冒昧登门。”
这是他的得意门生,虽没有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黄老很清楚这位学生的品性,一听眉头皱得更紧了:“到底是多少钱,你不要吞吞吐吐,说。”
这位学生就报了个数字,当真是个天文数字。
“竟这么多?”
“事实上,昨日我就已经觉得很多了,今日却又冒了一些出来。”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这个数字可能并不是最终数字。
如果是朝廷可以承受的范围内,还钱当然是最佳途径,之后再找个陛下励精图治、将钱财都用于民生赈灾以至于还不上钱之类的说法,名声虽不能说完全受损,但也能蒙混过去。
可现在,这笔钱的数目实在太大了,大到已经可以养活西北三十万大军十年,这么大一笔钱借了半个铜板没还,说真的,他现在每天去上朝都跟上坟一样。
妈的,从没觉得官场这么难混过。
黄老混了一辈子官场,也从没这么无语过,本来以为辅佐新帝三年他能乞骸骨荣归故里,现在……他都想直接进宫死谏了。
“确凿吗?”
“已经派人去宋家借过账本了,依照这八年来宋家产业的遍地开花,这笔钱确实拿得出来。”虽然并不轻松,但这更印证了陛下……不太要脸。
毕竟人都鼎立支持了,翼王妃这个身份又不可能干涉朝政,不过是给个体面的事情,他想破了脑子,都无法理解陛下赐婚的意图。
别说他了,估计礼部尚书更无法理解吧,听说翼王侧妃入府后,就一直没有承宠,更甚至还病了,因为仙姝娘娘的关系,礼部尚书在朝中都快没有立锥之地了。
毕竟现在谁都能看得出来,并不是翼王主动求娶的侧妃,那既然不是翼王,那……大家各自心知肚明,以免惹怒那位仙姝娘娘,自然没人敢跟礼部尚书走得太近。
黄老立刻就听明白学生的来意了:“明日是否就是还钱的期限?”
“是的,黄老。”
这要是他的小辈敢在外面借这么多钱还不还,他二话不说直接上家法,但借钱的人是陛下,那就……必须另当别论了。
御史可以直接肆无忌惮地上书陈词,但为了国家社稷、百姓安定,陛下的威严绝不能受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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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就是他们想要抵赖不想还钱的借口?不愧是古代的文人,张嘴不还钱的嘴脸都这么体面,学废了学废了。”邓绘说完,都忍不住替人鼓了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