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要求家属紧急集合的。
刘主任摇摇头,大胆猜测:“不会是防空警报吧?不然干嘛这么大动干戈?”
围在这边看热闹的群众,在听到紧急集合的召唤后一哄而散。
叶满枝的统计工作刚开个头,就被这突来的广播打断了。
但这种事情她也不敢耽搁,赶紧收了桌上的材料,跟着大家一起去大院东门集合。
她赶过去的时候,几个年轻军官正在布置主席台,吴峥嵘穿着全套的军装,面容严肃地站在主席台侧方与派出所的刘所交谈。
“吴团长,刘所,出什么事了吗?”
“不是大事,别紧张。”吴峥嵘的目光从她紧绷的脸蛋上划过,又落到她怀里那一摞材料上,姿态松弛地笑问,“小叶同志又加班了?”
“我在那边帮派出所做学历信息统计呢,动员院儿里的文盲去扫盲班上课。”
见他语气和神态都很轻松,似乎真不是什么大事,叶满枝紧绷的肩膀蓦地松懈下来。
她不想当着刘所的面跟他讲话,与两人招呼一声就钻进人群里,跟刚赶过来的叶家人汇合了。
听到广播通知的居民几乎全都聚集到了东门的广场上。
闹闹哄哄地相互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656厂的张副厂长率先走上主席台,在立式话筒上敲了敲,说:“将大家召集过来,主要是通报一个情况,今年是九一八事变25周年,市防空指挥部,将在近期拉响防空警报!”
“具体情况已经在今天的全厂职工大会上介绍过了,但是为保万无一失,咱们再向家属们介绍一下注意事项。下面请总军事代表吴峥嵘同志,代表市防空指挥部,发布防空警报期间的紧急处理办法……”
听说军代表要讲话了,好多家属都把脖子抻成了长颈鹿,准备一睹那位军代表的风采。
军代表的大名如雷贯耳,但真正见过他本人的家属没多少。
常月娥更是连脚尖都踮起来了,非要看看这军代表是不是真的比话剧团的许继生还好看。
主席台上的吴峥嵘向职工和家属们敬了军礼,用郑重而严肃的口吻说:“防空警报预计从明天上午九时开始,白天和夜间都会拉响警报。”
“在临空警报期间,除救护、消防、警备车以外,无特许通行证者不准通行。公共汽车、货车必须停运,行人迅速隐蔽,所以请需要乘车上班的家属们,提前规划好出行时间。”
“夜间进行防空警报时,我厂厂区及住宅区域,务必保持熄灭一切灯火!未熄灭灯,或遮光灭光不良,导致灯光外露的,巡逻队和居民委员应予以纠正,屡教不改者,派出所会予以拘留。”
“凡在空袭警报期间,乘机偷盗抢劫、纵火、发射信号、破坏重要物资的嫌疑人,将被立即逮捕。”
“另外,以防造成不必要的误会,请大家在警报期间暂时停止使用电台和收音机……”[1]
原本还抻着脖子欣赏军代表的居民们,在听
到这些严肃提醒后,又把脖子缩了回来。
此时距离全国解放还不足十年,过去那些心惊胆战的记忆突然被唤醒,瞬间袭上大家心头。
常月娥没有心情窥探军代表的美貌了,哎呀一声说:“白天还好,晚上有点麻烦,不知道几点钟警报,咱到时候得赶紧洗漱,明天的水房肯定人挤人。不行,咱家今天要提前打几桶水预备着,免得明天都挤到一起……”
与她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听了军代表的介绍后,居民们立即四散开,回家做准备去了。
大家都是从战争年月熬过来的,尤其是上了年纪的人,对付这种空袭预警还是很有办法的。
翌日上午警报拉响时,叶满枝正在办公室里上班,尽管马路上看不到任何行人和车辆,但毕竟是白天,感受还不是很强烈。
当天晚上十点,随着警报的长鸣声持续拉响,整个军工大院的居民,相继熄灯关火。
刚刚还灯火通明的家属院,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内,迅速陷入死寂般的黑暗。
叶满枝跟家人凑在一起,明知警报只是演习,心里还是无端生出几分慌张。
她趴到窗台上向外望了一眼,整座城市都隐没进黑夜,只有那让人恐惧的临空警报声,不断往人耳朵里钻。
空袭警报的长鸣时间并不长,但是警报结束后,老叶家也没再开灯。
叶满枝回到自己的房间,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这场警报虽然只是一次防空演习,可是,拉响的警报对人们心理上的冲击实在太大了。
尖锐的长鸣声,让许多人生出了时不我待的紧迫感。
次日上班的时候,叶满枝刚走进办公室,就被穆主任喊了过去。
“小叶,扫盲工作进展怎么样了?”穆兰揉着太阳穴说,“昨天那警报闹得我半宿都没睡着,落后就要挨打,想想咱街道上那些文盲我就上火!”
叶满枝也生出了同样的想法,她把统计表拿出来说:“我这几天动员了150人参加识字班,这些人已经在报名表上签字按手印了,不出意外的话都能来上课。”
“不过,我认为动员大家上课只是第一步,关键是保证大家的学习效果,不要让学员中途退学,所以咱们的扫盲班不宜进行大班授课,最好能将人数控制在30人以内……”
穆兰颔首说:“我跟几个兄弟单位打听过,他们的扫盲班有50人的,也有20人的,比较下来,还是小班授课的退学率更低。但是这就牵扯到了经费问题,按照每班30人计算,咱们至少要开5个平行班。老张……”
她扭头看向隔壁的张勤简,“咱们街道的经费还有多少,够不够支撑教师和课本的费用?”
“五个平行班,至少要请两名老师,而且每期扫盲班至少要进行四个月,哪怕是街道积极分子也不可能做白工。教师工资这一块就要支出至少五十块,这事还是得向上伸手,让区里拨一笔扫盲经费的。”
街道每个月只有两块钱经费,哪怕他抠
抠搜搜省吃俭用,也攒不下五十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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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单位的扫盲经费都要自己想办法的。
但街道办是政府的派出机关,只能服务群众,没什么可以收费的名目。
叶满枝小声问:“可不可以先用婚姻登记手续费支应一下啊?”
“那笔钱已经被拿去修缮危房了,”穆主任无奈道,“经费的事我再去区里想想办法,小叶,扫盲工作不要停,你继续往下推进吧。”
叶满枝面上点头同意,心里却犯起愁来。
没钱寸步难行。
万一搞不到钱,请不到老师,领导不会让街道办这些人上阵教学吧?
光是想想白天上班,晚上上课的日子,她就眼前一黑。
她想翻一翻近期的报纸,有的新闻会介绍各地的扫盲成果,没准儿能从成功案例上汲取点经验,毕竟不是每个单位都那么财大气粗的。
不过,街道办的大部分旧报纸都被张勤简当废品卖掉变现了。
她只好跑了一趟邮政所,去跟三嫂黄黎借报纸。
黄黎没给她旧报纸,但是给了她几个很厚的剪报本。
“你想找什么新闻,就在这几个本子里找,这是今年上半年《人民日报》的主要剪报,那些没什么用的新闻都被我剪掉了。”
叶满枝简直如获至宝,与三嫂道过谢,就捧着一大摞剪报本回街道办学习去了。
刘金宝被新来的赵二贺烦得头疼,从座位上起身,蹭到叶满枝身边问:“你看这些报纸有啥用啊?报纸又不能给经费!”
“主要是想找找思路!”她指着一则新闻说,“你看这个,全国扫除文盲协会,我觉得咱们街道可以试着申请加入一下协会,当个会员啥的。”
“你可算了吧!加入这些协会根本没用,他们只会在工作上对你指指点点,让基层单位束手束脚!”
叶满枝指着报纸上的一行小字说:“你看这里,人家报纸上说了,‘本会的经费由国家预算支出’。这说明啥?说明加入扫盲协会,有钱拿呀!就是不知道这协会大门开在哪里,想入会的话需要怎么申请?”
叶满枝动了让街道办加入全国扫盲协会的心思,下午跑了好几个单位,打听如何联系和加入这个全国扫除文盲协会。
不过,几个兄弟单位都没听过这个协会的大名,感觉像什么群众组织。
叶满枝白折腾了大半天。
傍晚下班的时候,她把那些剪报本打包,准备带回家继续学习。
不过,刚走出办公室,她就看到了等在马路对面的吴峥嵘。
吴峥嵘顺手接过她手上那摞剪报本,面上露出几分讶然:“你今晚还要加班?”
“不算加班,你找我有事呀?”
“嗯,文化宫刚上映了一部《蜻蜓姑娘》,我来问问小叶同志有没有兴趣一起看电影。”
叶满枝已经好久没看电影了,她当然想看啦!
“这电影是哪里拍的?大概讲什么的?”
吴峥嵘直截了当地说:“苏联爱情片。”
“……”叶满枝好气道,“你就不能说是苏联故事片?”
“嗯,”吴峥嵘从善如流地改口,“苏联故事片。”
叶满枝有点不好意思跟他一起看爱情片,犹豫间,又听他说:“我看你们街道要扫盲的学员里,有不少军属和烈属。拥军优属也是我们军代室的重点工作之一。看完电影以后,咱们可以好好谈谈你正在负责的扫盲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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