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若绵乖乖等在一旁。
春天了。
夜里的空气有些凉,隐约能闻到泥土的腥气,似是有一场春雨在酝酿。
陆政一手抄兜,低眼抽烟。
程若绵望着他,忍不住,唤了他一声,“……陆先生……”
陆政抬眸看她。
她摇摇头表示没事。
看他一根烟抽完了,程若绵便先一步往餐厅走,走到迈巴赫旁的时候被从后面捞住,摁回了车里。
……
末了,陆政拂了拂她潮湿的鬓角,近乎温柔的口吻,“我说过了,你乖一点,我不会为难你。以后有什么事儿,一定要跟我说,好吗?”
程若绵望住他,轻轻问,“那您会听吗?”
“当然。你是我的人,我当然会听。”
-
周五晚上,趁着其他两个室友外出逛街,程若绵叫住了端着脏衣筐要去洗衣服的祝敏慧。
“……我们可不可以聊一下?”
祝敏慧别开眼,“我先去洗衣服。”
等到她回来,程若绵故作轻松地对她笑了一笑。
“……你想聊什么?”
祝敏慧还是没看她,机械地整理着衣柜里本来就非常整齐的衣服。
“……我和陆先生,”她轻轻点名了话题,将脑子里纷乱的字眼一个个捡拾起来,“……我知道我和他不是正常的关系,他当然也清楚,但我们彼此是你情我愿的,我想着,你不要多想,好吗?”
“我怎么会多想,”祝敏慧的话音陡然高了几度,“我又有什么资格多想,是我……”
话语似乎是艰难的,让她不得不停下来,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染上了哭腔,“是我和优悠手无寸铁,帮不了你任何的忙,只能眼睁睁看着你,陷入这样的境地,我有什么资格——”
程若绵走过来,手搭上她的背,轻声唤她,“敏慧,不要这么想。”
祝敏慧手撑着衣柜里的隔断,扭过脸来,泪水从她眼里不断涌出,“绵绵,我们要不要再想想办法?去求一求别的什么人?”
程若绵抱住了她。
祝敏慧趴在她肩头痛哭,“我本来以为没什么的,那天你在公园跟我和优悠那样讲这件事,跟说故事似的,好轻松的样子。可当我眼睁睁看着你,临近周末了,收拾换洗衣服出门去找他,我无法接受,无法接受。”
“这几天夜里,我不断地想起大一时候,谷炎冲进咱们宿舍的样子,那么狰狞那么恐怖,我一想到,那位陆先生比谷炎权势还要大得多,竟然能让你主动带着衣服去找他……”
她说不下去了。
程若绵眼泪哗哗往下淌,她轻拍着祝敏慧的背,“敏慧,不要这么想,真的不要这么想。这位陆先生,跟谷炎不太一样,虽然我也说不清具体怎么不一样,但他,相对正常一点。”
祝敏慧从她肩上往后仰了仰,看着她的脸,“真的吗?”
程若绵哭着笑了笑,“实话对你讲,跟他相处确实很不容易,他总是高高在上,非常霸道,但是,我和他最起码是可以对话的,他会听的。”
祝敏慧从书桌上抽出湿纸巾递给她。
两个人都静了片刻缓了缓情绪。
程若绵非常难以启齿,“……我不知道你会怎么看我,但是我……不讨厌他,我只是指望着,找到个尽量让我自己舒服的、跟他相处的方式,平稳地把这一年半过去。”
她重整旗鼓,“我都想好了,今年暑假就去南城找实习,毕业了去南城。”
“你不要担心我好吗?”
“你应该知道的,如果是我真的无法接受的事,我是不会妥协的,就像谷炎。”
祝敏慧点点头,“好。”
程若绵重新抱住她,“谢谢你为我着想。”
祝敏慧拍拍她的背。
这一茬暂时揭了过去。
只不过,祝敏慧心里还是忐忑。还是周六那天,她约了冯优悠单独见面,冯优悠的一席话,一语惊醒梦中人。
冯优悠说她,“你好傻啊,绵绵的性格你还不清楚吗?虽然她看起来总是淡淡的软绵绵的,实际上,如果真的是她不想的事,她会拼个头破血流的。还有,她本身就承受着压力,你再以那种眼光看她,好
像她要去做什么肮脏的事情一样,她心里该多难过啊?”
如此这般,祝敏慧心里才真正与程若绵和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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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这天,程若绵赴约见了小雅。
她本以为,小雅是收了陈晋鹏的指示,要来教她一些圈子里的门道的,可谁知,一见到面,小雅就兴致勃勃地问她:大学生活是什么样子的?听说你去留过学?留学生活怎么样?
程若绵讲了一些,小雅一脸向往,听得津津有味。
程若绵不由笑了笑,说,“我本来还以为,是陈先生要你教我一些圈子里的潜规则的。”
小雅不屑地切了声,翻个大大的白眼,尖锐地讥讽道,“他以为我是什么?伺候秀女们进宫的教习嬷嬷吗?哦,要去给他们这些男人服务了,还要老人儿给新人教一教规矩?”说着压低了声音,“他们这几个人呀,陈晋鹏他们几个,都是大院里长大的,一个赛一个地傲慢,一个赛一个地没心肠,而且一肚子坏水儿。”
“不瞒你说,你家陆先生,”小雅喝口咖啡,“根本没拿正眼儿瞧过我,一眼都没有。”
“在他们眼里,我们都是附属品,跟他们一段日子,捞点好处,如此而已。”
“是吗?我看陈先生好像还挺温柔的,他会哄你。”
“屁啦,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大家都是逢场作戏,我装温顺装爱他,他也会做做样子,也不追求真心,只要彼此舒服就行了。”
她快言快语,说完了,故作严肃地一指,“这些话,你不会跟鹏哥或者陆先生说吧?”
“当然不会的。”
小雅爽朗地笑,“开玩笑的。”
两人在咖啡店喝了咖啡,小雅请她去国贸一家酒店吃下午茶。
小雅用小勺子挖着精致瓷盘里的丝绒蛋糕,望着窗外叹口气,说,“我也想读大学,去留学。”挑挑眉,“我的钱都攒够了呢。”
程若绵惯会安慰人,“那岂不是等跟陈先生的关系结束,你随时可以准备去读了?挺好的呀。”
“哪儿啊,哎,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放我走。”
“你们没聊过这件事吗?”
“怎么聊,求他放我走?”小雅瞪大了眼睛,“我活腻歪啦?”
程若绵有些意外,她的心思大概写在了脸上,小雅凑近了,难以置信似的,“难不成,你跟陆先生聊过?”
她点点头。
“我靠,你好勇。”
程若绵笑一笑。
“陆先生听了你的话,是什么反应?”
她略低了低头,“他挺冷漠的,那天大概是扫了他的兴,他直接走掉了。”
小雅不意外,“这都算轻的了。”话锋一转,“那陆先生答应你了吗?”
“答应了。”
“他还挺好说话,真是想不到。”
“你要试着跟陈先生提一提吗?”
小雅被吓到似的猛摇头,“我可不敢。”
陈晋鹏有一万种方式可以毁掉她,哪一种她都承受不起。
这天跟小雅见了面之后,回学校路上,程若绵数次打开手机通讯录。
陆政没有联系她。
是默认以后的周末随她自己安排了吗?
思来想去,她给尚策发了条微信,问陆先生周末的安排。
尚策回复说,先生在出差,要下周末才回来。
她稍稍松口气。
这口气沉沉疏散,心底却又蔓延上些许微妙的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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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尚策口中的下周末,已是三月中旬。
程若绵接到尚策的电话,说先生回来了,要见她。
尚策把她接到了之前去过的那栋别墅。
“先生还在集团,大概一个小时后会过来,您可以先休息会儿,随处看看。”
“好的。”
尚策离开之后,程若绵去主卧洗了澡。
换衣服时,她看到更衣间里多了几件女士的衣服,拉开抽屉,里面整齐码着女士内衣裤和睡衣。
洗手台镜柜里也多了一套女士洗漱用品。
洗完澡,她看了下时间,差不多一个小时了,于是在睡衣外裹了张毛毯,准备下楼去看看陆政回来没。
打开卧室门,往外迈步,差点迎头撞上。
陆政。
他西装大衣穿的整整齐齐,衣衫对比之下,她莫名有点不好意思。
也不知是上次两人在车里谈妥了的缘故,还是小别的缘故,她能感觉到,气氛好像有点不同。
陆政的眼神也跟以往不同。
他深沉地看了她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