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内,神明首领与失足咒术师四目相对。
场景莫名有几分像面试现场。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大文豪,真名神宫寺千夜,另一个身份是港口Bookshop的首领。”外貌年幼的神明坐在沙发上,一板一眼的模样像是在玩过家家,“虽然没有强制留下你的意思,但在你的状态调整好之前,我希望你可以暂时待在港书。”
夏油杰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对方,眼神空洞得像是干涸的河床:“我不认为我的状态需要调整。”
神宫寺千夜懒得反驳:“那对双胞胎需要好好休整,今天的事一定给她们造成了很大的惊吓。”
这回夏油杰闭嘴不犟了。
他对自己的身心状况漠不关心,却非常在意除了自己以外的咒术师同伴。
差点走上自毁的道路,不乏这个原因。
“之后你是去是留,我不会干涉,但若是你执意将杀死所有非术师视为目标,那我们就是敌人。”神宫寺千夜平静地表明态度,“神明永远庇佑信徒,包括你,希望不会有兵戎相见的一天。”
气氛陷入沉默之际,蓦然话锋一转:“如果你想长期留在港书,可以来参加几个月后的文学杯。”
什么都能忘记,唯独不会忘记推销文学杯。
他心想,森鸥外一定会被自己无孔不入地拉人入伙的精神感动到。
“……我考虑一下。”
夏油杰的思绪一团乱麻。
即便是咒术界的三大特级咒术师之一,他也才十六岁,很多同龄人连去哪所大学都没想好,而他却要决定自己乃至双胞胎的命运。
一旦走上那条路就无法回头了。
“不急,时间很多。”神宫寺千夜双手相握,手指来回摩挲。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考虑到你会暂时待在港书,不可避免地会碰到……总之,我认为有必要告诉你。”
“什么事?”夏油杰一头雾水,对方谜语人的发言仿佛即将吹灭蜡烛讲述规则怪谈。
“你的心情平静了吗?”
“平静。”
“承受能力强吗?”
“很强。”
“可以保证听到任何事都保持镇静吗?”
“可以。”
像是进鬼屋前签署的免责声明,神宫寺千夜不停追问:“可以保证听我说完前不会中途离开吗?”
一连串不明所以的问题,听得夏油杰不禁压下眉头:“你究竟想说什么?”
“你先保证。”神宫寺千夜执拗道。
“……我保证。”
神宫寺千夜深呼吸了一下,郑重其事地道出不久前极力隐瞒的秘密:
“天内理子以另一种方式活在世上。”
“你说什么!?”夏油杰猛地站起身,眸子紧缩,“不可能!我亲眼看到她死在我的面前!尸体也确认过了!大文豪老师,你知道
你在说什么吗!?”
少年高大的身形将神宫寺千夜覆盖在阴影之下,他淡然地扬起脑袋,直视那双深邃的紫瞳:“你忘记答应了我什么吗?”
“……”
夏油杰抿了抿唇,重新坐回沙发,形似死水的眼眸总算有了波澜。
见对方不再一惊一乍,神宫寺千夜继续说了下去:“只是一种好听的说法。如你所说,她已经死了。”
交代完神器的存在,他以严肃的口吻着重强调神器的绝对禁忌,以及这么做会造成的毁灭性恶果。
“——所以,严格意义上,她不是你认识的天内理子。”
夏油杰愣愣地注视着眼前的白发少年,脑子嗡嗡作响。
他下意识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心中充满复杂的喜悦之情。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他垂头轻声道:“谢谢你,千夜老师。”
用不着刻意提醒,饶是脑子不太清醒的夏油杰都明白,神宫寺千夜大可不必冒着赌上性命的风险,甚至一开始就不必带他们回港书。
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神明的声音犹如冷硬的金属般不近人情,但若是静心倾听他的言语,就能发现偶有一阵暖风吹过,带着不易察觉的温煦。
“你们可以重新建立羁绊,但不是和天内理子,而是和里苑。”
夏油杰沉默片刻:“真的可以吗?”
他难以相信神宫寺千夜那么放心自己,能告诉自己真相已经是神灵的仁慈了,但轻易放任他俩去接触,无异于将神与神器的生命押在他的身上。
押在了险些屠杀一整个村落的他的身上。
“为什么不可以?”神宫寺千夜歪了歪脑袋,“难道你掌握不了分寸吗?”
几番接触下来,他确定夏油杰本质是一个温柔的人,奈何运气不佳,偏偏又比其他咒术师的想法更偏激,才会造成这样的局面。
既然如此,这就不是赌徒行为,而是绝对安全的好心之举。
他想拉夏油杰一把。
出于神明对信徒的庇佑,更是出于天内理子的意愿。
她绝对不希望愿意帮助自己逃离命运的朋友反被命运吞噬。
以及——
“看遍大千世界的承诺,果然还是由当事人来完成更合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