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她还得开车送儿子到秦王宫里跟着老秦王学习,然后到少府内待一个时辰指导匠人们造纸,已经很忙碌了,府内顶多再多加一个孩童,要不然她的精力就不够用了。
老赵也知道闺女的忙碌,面对蜂
拥而来问询的官员们也只得坦言,府内师资力量有限,现在真是无暇接收过多稚童,但他已经与君上商议过有意对标临淄的稷下学宫,在西南小城内开办咸阳学宫,招收适龄孩童入学宫的事情。
最快明岁,最慢后岁,咸阳学宫必定能够开办起来,到时候会让适龄的稚童们不分男女都进入学宫内求学的。
官员们打听一圈,听到这消息,也只好暂时歇了心思,耐心的等着咸阳学宫开办的那天,但眼明心亮的人却忍不住在心中摇头叹息,自家孩子在学宫内求学和在国师府求学还是不一样的啊!前者是一大堆同龄人跟着国师家的师者学,后者是几个人跟着国师家的师者学,不仅能日日见到国师一家子,还能一日三顿的聚在一起同食,两者的差距还是很多的啊。
可是国师府内不广收稚童了,他们这些聪明人也没有办法啊。
唉。
待公主悦听到外面的消息后,也更加着急了,和华阳夫人经过多次拉扯,终于将小昌平君求学的事情也彻底摆放在了明面上。
嬴悦是想要让儿子同蒙毅、王贲一样,整日都待在国师府内读书的,但是楚系势力们不同意。
华阳夫人既是小熊启的舅母,又是姑母,小熊启作为楚王长子,她怎么可能不希望小熊启有回到楚国做楚王呢?
即便楚完逃跑了,也改变不了小昌平君是熊氏芈姓的事实。
只要他能顺顺利利的长大成人,回不回楚国,都会成为秦国内楚系势力的领头羊,可谓说,昌平君熊启对秦国、楚国、秦王一脉、楚王一脉的态度,将决定十几、二十几年后,新一批成长起来的楚系势力在咸阳的倾向。
华阳夫人看的明白,赵康平也看的很明白,咸阳城内现存的这股楚系势力是和他代表的赵系势力是相对抗的,根本调和不了。
人家一个个的身为宣太后、叶阳后、华阳夫人的娘家人,在咸阳经营多年,是秦王稷、太子柱的母族/妻族,现在当政的秦王一脉的祖祖孙孙们各个体内都流着楚王室的血,这些楚人们打压不下去,消灭掉也不可能,既然现有的楚系势力完全同化不了,矛盾也缓解不了,只能将目光放长远,一下子把时间往后推十几、二十几年,寄希望于未来政长大了,新一波血液成长起来了,政继位后能收复新的楚系势力的领头人,继而掌控庞大的楚系势力了。
所以小昌平君——这位与政出身相当、经历相近的楚王长子、秦王外孙必须得趁着他年纪小时把他早早的拉拢过来。
连日的扯皮下,公主悦和楚系臣子们商议不妥,双方人都吵累了,最终决定各退一步。
楚系臣子们言,秦王曾孙政既然每日下午都会进入章台宫内跟着老秦王学一个时辰,了解秦国的情况,小昌平君作为楚王长子,顶着楚王室的姓氏就也得了解楚国的情况,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义务,故而双方商议决定,小昌平君以后上午可以在国师府内学习,但下午要待在公主府内跟随几个楚系臣子学习。
公主悦最终妥协,点头同意了,谁让
她身体内也流着一半楚王室的血呢?
待在章台宫内、作为小昌平君外大父的秦王稷听到女儿送进宫里的消息后,不屑的扯了扯嘴角,又用手指摩挲着长子的遗物默然不语,狭长的凤眸内尽是说不出来的怅然。
如果他能再年轻个十岁,如果他从小培养的长子没有在魏国病逝,让他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在渣女婿私自逃离咸阳后,他必然会强势的直接插手外孙启的教育,整顿咸阳内庞大的楚系势力。
可惜,他的长子已去多年,次子耳根子软、性子也软、孙子子楚已经认楚女做了嫡母、曾孙政还非常年幼,他却已经很年迈了,他的寿命已经比他的曾大父、大父、父亲、王兄长的多了,黄土埋到脖子根的年纪让他的精力越来越不济,像一头趴在巍峨高山之上、垂垂老矣的虎王看着一点点缓慢西垂的落日无可奈何,而背叛他、令他极度讨厌的混蛋渣女婿还正当壮年。
蜀郡的大渠迟迟未修好,秦国没有一个稳定的产粮大后方,他就奈何不了楚国,他老了,而他得为继任的儿子、孙子们考虑,也得为看重的小曾孙早早铺路。
七十岁的秦王稷深深叹息了一声,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同意了女儿和儿媳妇拉扯之下敲定的外孙求学计划。
是以,五月二十三日上午。
夏日里难得碰上了一个凉爽的阴天,明晃晃的烈日缩在云层里,咸阳刮着凉风,是很适合到野外放松的天气。
老赵一家人原本决定要带着全家老小到庄子上摘草莓、摘番茄、同徐旺那几十个年轻小伙子聚餐的。
未曾想,大清早的他们一大群人都还没有出门,就迎来了乘着马车、带着儿子上门拜访的公主悦。
母子俩从王城而来都穿着秦人的服饰。
政崽跟在姥爷身旁,在前院的待客大厅里,也第二次瞧见了熊启。
看到了一个比他在庄子上瞧见时身形更加消瘦、情绪更加淡漠、脸色也更加苍白、看着更加不健康的半大男孩。
他看他,他也在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