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看了片刻,他用另一只手解开内侧的锁扣。一指宽的带子顺势脱离手腕,落去地面。
而他也加快了脚步,追上特意停下来等他的另外两人。
这样就结束了。到此为止。
“我的工作是暗杀。”
他听见织田作之助这么回答道,声线沉稳淡然,不带任何自满
或骄傲的情绪,“过来找你时,一路上放了不少杀气震慑他们。”
“杀手吗……还真是特别的职业,我以前见到的那些感觉都没你厉害。”
中原中也抬了抬眉毛,又转向费奥多尔,“那他呢,是你的助手还是经纪人?看起来不像助手啊,脸色苍白,体质也很弱。”
安静旁听的陀思:“…………”
如果他要说,这次醒来时所感受到的身体,已经比以前要健康许多了呢。
“不,”织田作之助否认。但他在认真想了想后,才回答中原中也的问题。
“他是理想主义者。”
在极细微的惊讶之后,陀思唇角弯出一个转瞬即逝的、更偏向正面意味的微笑,——他似乎没料到对他如此不假辞色、始终都抗拒交流的织田作之助,竟然会给出这个回答。
“不太懂。”
身体只有十岁出头,心理更是至今三岁的中原中也直白道。
“是吗,其实我也不太懂。”
织田作之助同样这么回他。
从擂钵街回去的路程很长,但并不慢。
哪怕在场的三人其实还没有谁的年龄够上成年线,也不妨碍织田作之助弄来一辆加装了后座的重机车。
就是在他转动钥匙、踩下启动杆打火,发动机轰鸣而响的那刹那间,中原中也盯着这辆机车的眼睛也跟着亮了一瞬。
完全无法抗拒这种极具力量与原始的闷声咆哮,就像野兽的利爪扣紧大地,每一块肌肉都舒展着奔行于荒野间时,兴奋到连血液也会躁动着沸腾起来。
简单来说就是,中原中也被机车迷住了。
还是织田作之助出声催促了下,他才翻身跨坐在前面,后背贴着织田作之助的胸口。
“别搞小动作。”
——当陀思也坐上来时,织田作之助淡淡提醒他,“我能提前发现。”
“我的身上没有携带任何武器,”陀思缓慢眨了下眼睛,浓郁到泛紫的暗红眼眸此刻好似显得格外无辜,“请您相信我什么也不会做。”
配上他那张漂亮的、少年气十足的脸,但凡换个人来,都要被他这副纯良乖巧的表象给哄骗个彻底,逐渐对他卸下防备。
可惜陀思面对的是织田作之助,身为顶尖杀手的他最不会具备的品质就是轻信与草率。
更何况还有来自叶伊赫的再三叮嘱。
“是吗,最好如此。”
能用[天衣无缝]预知六秒内未来的织田作之助并不担心对方真的打算做什么,于是等人坐稳后便转回头去,拧下油门。
回横滨市区的速度很快,虽说已是黑夜,但大多数住宅的灯光都亮着,证明时间还早。
当那辆无证驾驶的机车被停在亮堂的酒店门口时,织田作之助示意费奥多尔下车,“你住在这里,房号问前台。”
N是死了,但叶伊赫的交流学习时间还没有结束。军警的动作很快,排查完在场所有人的嫌疑后,便给这位
来自英国的贵宾安排前往另外一间研究所。
不过,警方注定是在这起谋杀案中找不到任何证据的了——织田作之助是暗杀领域的顶级专家。
而原本只有普希金住的酒店,此刻也终于迎来另一个人。
织田作之助才不可能把陀思带去他的公寓,暴露地址。
“足够敏锐的警惕心,与极其坚韧的意志力。”
哪怕记忆仍旧缺失着,且明显能从眼前这位暗红发少年的身上找到答案,陀思也没有对这个分开他们的安排提出任何意见。
毕竟他的体术基本等于没有,根本打不过这种靠武力值吃饭的杀手——还是行内顶尖的。
等到连背影也看不见后,陀思从口袋里取出那张由研究所印制的通行卡。
精致的国家研究所logo下是他的名字,印有他的照片。当拇指摸上去时,还能感受到一圈再明显不过的钢印,以及几道十分细微的暗纹。
这并不是假丨证,而是一张货真价实的通行卡。
甚至从最下方【VIP】的字眼来看,他还是属于贵宾级别的特殊待遇。
“这也是你留给我的惊喜吗?”
与过往大多数时候都冷淡的神色不同,陀思此刻的眼眸看似危险眯起,却是流露出些许兴致盎然的趣意。
〖啊-啊,祂将深奥的事从黑暗中彰显,使死荫也显为光明〗。
——低声轻缓的希腊语响起,当陀思将这句圣经中的箴言念出口时,连自背后落来的些许灯光也透出某种圣子神祷般的宗教意味,庄严而圣洁。
他收起这份线索,转身正要进入酒店时,背后突然传来一声熟稔的呼喊。
“BO、BOSSSS……!”
就是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像跑了不短的路。
陀思的记忆力好得惊人,即使时隔再久,他也能轻松辨认出这声BOSS是普希金喊的——即使对方在他的构想里,此刻不应当会出现在日本。
论理而言,普希金此刻仍被关在阿加莎的地牢里。
这也是“他”在这段时间内做过的事情吗?倒也好,有个可以询问的部下会方便许多。
“普希金……”
陀思向声音的来源处转过视线——正要继续说下去的他罕见顿住了,这放平时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状况。
他甚至变得有一点点沉默。
“哪怕您亲自前来视察也不怕,”
在叶伊赫给他量身定制的魔鬼减肥地狱下,没满一个月就瘦好大一圈的普希金气喘吁吁的,拍着汗津津的胸脯表忠心,“我可没有偷懒啊,BOSS,完全没有!”
“…………”
陀思看着他被剃光后又长出层深金发茬的脑门,目光下移,又看向工字背心勾勒出的肌肉——相比记忆里不知道紧实多少,连原本被脂肪撑起的肚子都快全瘪下去了。
至少瘦掉了半个普希金。
面对眼前这个脱胎换骨般的精神小伙,陀思将左手的食指压在嘴唇上,齿尖轻轻摩擦着那处关节,却没有咬下去。
“您看起来很高兴?”
普希金试探性问道,并寄希望于自家老板看在心情很好的份上,让自己能吃上一顿满足的面包、烤肉和汉堡,而不是顿顿水煮鸡蛋、水煮西蓝花、水煮鸡胸肉、水煮玉米以及水煮各种叫不出名字的豆类和蔬菜……
呜呜,这个魔鬼甚至连胡椒汁都不准他放!
“是啊,这可真是一种奇妙的,十分愉快的情绪。”
那处并非来自他的咬痕已经变淡许多,睫羽低垂的陀思却又用牙齿压在上面,带着笑意缓慢地,咬下。
好似想再体验一次,与醒来那刻相同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