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被枪抵着脑袋,费奥多尔的神色依然分毫未变。
他既没有回头,也没有做出闪躲的动作,只是站在原地,好似当真被这只手枪胁迫了似的。
而面朝举枪者的绫辻行人则发出了一声语气平平,但戏谑意味极强的“哇哦”,好似见着了小丑在表演滑稽剧。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飞鸟井搜查官。”
他的语调甚至慢悠悠的,比那位连手都在颤抖的飞鸟井要淡然得多。
“说实话,你绞尽脑汁想出来的这个应对办法真是烂透了。既然你都认识我这么久,想必心里也清楚要是当着我的面开枪,自身将会发生什么事情吧。”
绫辻行人的异能力[Another],其发动的一条关键性判断依据,就是让绫辻本人看见证实凶手身份的关键罪证。
既是指,飞鸟井要是敢在他面前开枪杀了费奥多尔,那把枪以及枪上的飞鸟井指纹就会成为罪证。
如此一来,这起委托就会简单到连搜查过程都不需要,他的[Another]会立刻发动,飞鸟井将百分之百死于意外事故。
“我当然……知道,绫辻老师的异能力有多可怕……”
飞鸟井的声音带上些许畏惧,“前段时间发生的囹圄岛居民十七人屠杀事件……不正是您的战果啊。”
“别说那种让我感到恶心的话,蠢蛋。”
绫辻行人冷冷道。
“那些因我异能而死的凶手,必定是犯下杀孽,早已罪无可恕者。这并非战果,而是清算。”
“何况,还有第十八名主谋没有找到。”
囹圄岛连续杀人事件,同样是前段时间轰动政府高层的刑事案件。
那是十七位岛民串通合谋所做出的罪行。
他们暗中杀害来这座小岛上的观光客,劫掠他们随身携带的财物还不够,更是一面营造对方长期滞留在岛的假象,一面假冒被害者身份,持续盗领他们账户中的金钱。
而绫辻行人那时偶然来到囹圄岛上,正好和来搜查观光客大量失踪案件的飞鸟井撞上,并在最终,让后者亲眼见到绫辻行人的异能是如何在一瞬间就夺取十七个凶手性命,且死法各有不同的。
由于无论对被害者还是凶手,双方的下场都太过惨烈,以至于政府花费了大力气将这起事件压制下去。
对绫辻行人而言,这也是他被政府判断为【特级危险异能者】的关键性事件,害得他自此之后都只能在层叠特工的包围与监视下活动,简直烦闷透顶。
啧,比起花费警力在他身上,难道不应该多去反省下这座城市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杀人凶手吗。
自唇间吐出烟雾,绫辻行人的表情变得更加不耐烦,冷冽死气几乎从他墨镜后的视线之中射出,将飞鸟井那藏不住的畏缩扎得更厉害。
“说到底,这也怪绫辻老师不好……”
“哈?”
绫辻行人好像听到了一句荒谬
的笑话,连眉毛都随之抬高些许,显得气势更足。
一时之间,也分不清在场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反派。
“为什么要来调查这里?为什么要踏上囹圄岛?()”
?镎葶????????g?N????“???膉咀????()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他用枪口抵了抵费奥多尔的后脑,动作粗暴,“和[他]作对!”
费奥多尔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表情却已变得更加危险。
“他?看来一切事件背后的真正元凶,果然是个男性啊。”
在对方失口透露出的细节里,绫辻行人发出冷淡的笑声,“这倒与我在心底对那家伙做出的犯罪侧写相符。”
飞鸟井闻言愣住,这才发现自己在情绪激动之下,无意中暴露出了有多关键的情报,表情显而易见变得慌张起来。
“听着,蠢货。”
绫辻行人轻蔑道,“你以前是一位优秀的搜查官,遵守法律、秉持正义,为了信念不顾一切。当你还是一位搜查官时,这些确实都属于好品质。”
“但你如今已经背离了原本的道路,成为了行事疯狂的杀人犯——那么反过来说,你的思维受早已规矩束缚太久,头脑简单直接,总是自以为做出了什么明智的决策与判断,事实上连趴在树皮上吸食汁液的虫豸都不如。”
飞鸟井:“什、什么意思……!如果我不打算活着,只要开枪,我就能杀了他…!”
只要他不在乎自己的性命,杀掉已经处于枪口下的费奥多尔,根本就是易如反掌!
听到这种狂言,费奥多尔无声扯起了点嘴角,嘲讽意味十足——可惜飞鸟井看不见。
“就是在说啊,你如果想当个什么将警方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高智商杀人犯,我劝你趁早放弃吧,或者自杀重新转世会比较快一点。”
绫辻行人也哼笑了声,“你自以为做出的这个鱼死网破决定是遵从内心的崇高抉择,事实上?也不过是那位元凶将你洗脑成了这样。”
“怎么,你是不是还感谢他了啊。”
“…………”
飞鸟井的脸色大变,既感到了彻底的羞辱,又对此哑口无言。
“看样子是猜中了。”
绫辻行人指尖把玩起细烟杆,一副都懒得和飞鸟井多谈话的模样。
“那么,就再让我猜猜看吧。你那恭恭敬敬、听命行事的主人,此刻是否也在这栋楼的某个房间里,正像个藏头露尾的变态偷窥狂,在偷听我们之间的谈话?”
“咳嗯,”飞鸟井正要怒声反驳,另一道属于年长者的嗓音已响起在公寓门口——略显苍老,但绝不颓丧,甚至带有一点俏皮的愉悦。
单从他身上随意穿配的和服、打理整齐的白发,以及浮现在面颊的酒窝来看,与邻家亲切的老顽童也没什么区别。
“终于舍得出来了啊,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藏到等别人把你抬进焚化炉里呢。”
绫辻行人微微眯起眼,对他的说话毫不客气。
() “说得真好,绫辻君。”
即使被绫辻行人故意当着面骂,他的笑容也没有丝毫减损,“但老夫还是要澄清一点。”
“老夫之所以在此前事件中从未现身,并非是出于害怕警方搜捕或者名誉扫地之类的原因。只是他们都不值得老夫这么做罢了。”
“少在那装腔作势的摆谱。”
绫辻行人根本不给面子的冷笑。他身上压根不具备尊老爱幼的传统礼仪观,更别提在话语里会主动给对方递台阶下。
“还不是我们把飞鸟井刺激得彻底暴露,连带马上就要把你的小尾巴揪出来了。”
飞鸟井听得愣住:“刺激……?”
可惜绫辻行人目前还没有走到为蟾蜍解惑的流程,完全没理他。
费奥多尔好似也已忽视了掉脑门上的性命危机,正饶有兴致的听绫辻行人痛骂缺德老人。
“只是以前没有拿正眼关注过他而已,还真以为自己有什么藏匿身份的好本事,”绫辻行人继续道,“一怀疑起他来,破绽简直多得我要用笔才能记住。”
“当然,还有你也一样,京极夏彦。”
绫辻行人一语道破对方的身份。
毕竟,在成为连续多次杀人案件的幕后主谋前,京极夏彦还是位备受推崇的解谜师、驱邪师和白仙,在军警那边也是经常委托对方协助解决事件的常客。
就连绫辻行人也不是第一次见到眼前这位正笑得开怀的老翁,只是内心对他的观感已大相径庭。
如果说以前还会尊敬的喊他一声“京极老师”,此刻的绫辻行人只会管对方叫臭老头。
至于往后?已经没有往后了。
“有时,破绽才是布局关键。”京极夏彦呵呵笑道,“你又怎么知道老夫出现在这里,不是顺势而为呢?”
“毕竟绫辻君可是只要判断罪证确凿、就会使犯人意外身亡的【杀人侦探】,”——在短暂的停顿片刻后,继续出声的京极夏彦意味深长道。
“如果你真的发现了能证明由依搜查官是飞鸟井杀害的相关证据,为什么异能还没有发动呢。”
他一口道破了绫辻行人刚才玩的小把戏。
有造船厂那堪称神速一般的破案在前,这次的他和费奥多尔只用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就把飞鸟井诈唬得当场主动暴露身份。
而这个小把戏甚至不需要绫辻行人和费奥多尔提前商定——连暗示都不需要,费奥多尔能在听到绫辻行人出声的瞬间就领悟对方想做什么,并打出绝佳的配合。
这就是为什么绫辻行人刚才毒舌飞鸟井智商太低的原因:连诈唬都听不出来,当犯人也不过是跳梁小丑,立刻就会被拆穿。
飞鸟井整个人都彻底呆住,似乎难以相信这一切。
也有可能是他的大脑过载了,根本无法处理目前接收到的消息量。
“谁知道我的异能为什么没有启动?”
诈唬归诈唬,绫辻行人嘴上肯定不承认。
“可
能是出bug了吧,”他随口道,“就像手表里的机械齿轮也会有卡死的时候。”
京极夏彦又发出那种十分开怀的笑声,但没有继续揪着这点不放。
倒是绫辻行人对这笑声表现出难以忍受到想要呕吐的表情。
“飞鸟井不会开枪。”京极夏彦笃定道,“他只在不开枪时,才有用。”
不开枪,飞鸟井并没有留什么把柄或证据让政府逮捕他、定他的罪。
无论造船厂、这间公寓,还是囹圄岛,在这些地方发生的案件都没有留下飞鸟井是主谋的线索,他就算被逮捕,也能够无罪释放。
哪怕绫辻行人内心再如何笃信,他的异能也依旧必须亲眼看到物证,指出凶手的真正身份时,才会发动。
而对于异能[Another]而言,教唆犯这类非直接动手杀人的罪行在判定上是极其困难的,必须有证据表明是京极夏彦主观故意唆使凶手杀人,且这个行为是杀人案发生的直接原因。
正因如此,京极夏彦才会如此肆无忌惮的出现在他面前,完全不担心绫辻行人的异能会杀了他。
毕竟,他只是个胆小又善良的老人家,连过马路都会等到绿灯才走,哪里会唆使别人犯罪呢。
“是吗?”
被抢指着脑袋许久的费奥多尔忽然出声。
“听起来,就算我像这样离开,”——边说着,他边迈出步伐,顶着飞鸟井几欲杀人的目光,就这么好整以暇的离开了原先的位置,来到绫辻行人身边,“他也不敢开枪呢。”
他用京极夏彦说出口的话,精准反将了对方一军。
飞鸟井确实没有扣动扳机。他只是依旧维持着瞄准费奥多尔的持枪架势,目光看上去格外凶狠。
“看来你也同样狡猾啊,费奥多尔君。”
京极夏彦笑了下,表情可比飞鸟井要显得云淡风轻许多。
“老夫得知你的身份后,对你也算是略作了番调查。在大约三年前的[天使杀人]事件中,你伙同[V]组织策划绑架国家级异能者无果,那位异能者开始对[V]进行大清扫,而最后剩下的五名主力残党——是被你杀了吧。”
费奥多尔微微偏过脑袋,唇角似笑非笑,“那些人乃是自杀,京极阁下。”
他轻描淡写回道,“他们难以忍受自身犯下的罪孽,决心献祭肉丨体悔过,使灵魂回归洁净。”
“挑拨离间这招就免了,我又不是嫉恶如仇、见到坏人就要扑上去撕咬的政府走狗。”
绫辻行人话语则冷冰冰的,充满了毫不客气的嫌恶。
“看来费奥多尔君和老夫相同,也是不会弄脏自己手的类型。”
京极夏彦笑叹道,“原本只是想找个有意思些的目标操控……你能够摆脱我的异能影响这点,确实值得夸奖。”
“幸好,老夫也并非空手而来。”
飞鸟井一手持枪,另一只手从口袋里中取出样类似遥控器的东西。
无论绫辻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