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门的士兵见到来人像是听不到他们喊话一样,还在不停地朝前走,顿时火大。
“他娘的,这小子聋了。”
“先给他一箭让他知道咱营地厉害。”
“兄弟别射歪了,吓唬吓唬他就行。”
“那小子口口声声说是封乐的县令,还是别了,先去报告张百户吧。”
“说是家奴被掳带到军营,先前那辆马车,听说里边是个女人,张百户这是把县令家的下人也掳回来了,胆子真大。”
“咱这一片,张百户怕过谁,连千户大人都要给他几分面子。”
“看来这小县令要倒霉了。”
“还是别吓唬他了,看着细皮嫩肉的样子,吓傻了到时候上面怪罪下来遭殃的可是咱们。”
“这有什么,营地是军机重地,岂是别人想闯就能闯的,区区一个七品芝麻官,连张百户都要比他高一级,怕他作甚。”
“话是这么说,可要是真的出来什么意外,倒霉的还不是咱们。”
“算了,老子再喊一遍,要是再不停下来,就放箭了。”
“那你看着,我去报告张百户。”
“你这个时候去,张百户刚带了女人回来,指不定这会儿正在温存呢,打搅他的好事不得给臭骂一顿。”
“那也不能不报,好歹是个县令,军政一体,朝廷多重视文官你不是不知道,闹到刘千户那边大家都挨揍。”
秋梦期拿着火把继续前行,脸上毫无畏惧。
“秋县令,立即停下,前方是军营,外人不可入内,否则我们即刻放箭。”
秋梦期依旧置若罔闻,嘴中依旧喊道,“封乐县县令秋植,家奴无故被带到军营,特前来接人。”
守在台山处的士兵又骂了一声娘,搭起弓朝着前方瞄准。
随着“咻”的一声利箭划破夜空,朝着秋梦期的方向飞去。
秋梦期盯着前方,眼睛一眨不眨,嘴中继续喊话。
高挑的身子,在火把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惹眼。
利箭最后射中了她的脚下,但且却没能阻挡住她的脚步。
“这小子很硬气。”
“哎,秋大人是个好官,前几天我回家家里人都说了,来了之后办了好几件大事,大家连去做徭役的工钱都拿到了,咱还是别为难他了。”
“臭小子你懂什么,这是规矩,外人不能擅闯营地你不知道吗。”
“还是快去请百户大人过来,他惹出来的事他自己来收场。”
“叶老七已经去请了,怕还得等一会儿,只要咱不开门,将他拦在外边就行。”
“他就这么不停地喊,整个营地都被吵醒了。”
几人说着,果然军营里的士兵已经发现了门口的动静,都纷纷围了过来,挤在围栏边上往外望
士兵们议论纷纷。
“封乐县的县令原来长这样,外边有人传闻他是个娘娘腔,果然貌
美如花,比咱们营地里的那些女人可水灵多了。”
“听说因为貌美在金銮殿上被逼迫验明正身。”
“哈哈哈,要是咱有本事也让他给大伙表演一个验明正身。”
“不要命了,皇帝下旨不让对秋县令的体貌妄议。”
“呸——山高皇——嗐娘唧唧的,看着就不像个男人。”
“这县令可不像她外表那样柔软,才来几个月封乐就大变样,上次搞得产销会哥几个去了,有模有样,百姓还发钱了,依我看,封乐以前的那些县令都不如他。”
“不说别的,就凭他现在这把子勇气,明明一个文弱书生,却敢孤身一人来咱营地要人。”
“还是下人呢,这年头主子对奴仆都这么好了。”
“哎,照这份勇气,老子佩服。”
“连射几支箭他眼睛一眨都不咋,还有一枝直接顺着耳边擦过去,居然还面不改色,我就说真是条汉子,我们几个常年舞刀弄枪的都做不到这份从容。”
“这张百户也真不是个东西,怎么把人家奴仆都抢来了。”
“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你还是少说点,被他的人听到了,咱都要挨板子。”
“哎哎哎,我倒是想看看这个小县令怎么压张百户一头,我就看不过姓张那嚣张的性子。”
“嘘,别瞎说——虽然我也想——”
……
秋梦期终于走到军营大门口,只是大门紧闭,她只能停下脚步。
“一个时辰之前贵营中掳来的人,乃本县家中下人,本县特来将人接回去,还望诸位不要与本县为难。”
守门的士兵被她刚刚那一番气魄给征服了,但也只能无奈道:“秋大人,军营重地,外人不得入内,我等已派人去通知张百户,待百户大人过来再做定夺。”
“若你们百户迟迟不来,本县岂不是一直在这儿等着,本县两名家奴一名濒死,若是人死了,谁来负责。”秋梦期满脸怒容。
“秋大人,您也别为难小的们,我们也不过是遵照指令办事,这个门真开不得。”
秋梦期心中焦急,此时天很黑,大概是晚上十点钟,万一拖下去,苏韵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一想到她要是被人侮辱了,就忍不住要爆炸开。
“你们军营不大,就算步行一刻钟也能到,一刻钟之后若还不见主事者,本县就要硬闯进去,就算你们要上金銮殿上弹劾本县,本县也无所畏惧照单全收。”
“秋大人,您这不是为难我们吗——”
秋梦期说完这些,就不再理会小兵,继续冲着营地内喊道:“封乐县县令秋植,家奴无故被带到军营,特前来接人。”
一声接着一声,一声比一声还要大声。
军营里此时应该是歇息时间,比起白日更为安静,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突出。
“封乐县县令秋植,家奴无故被带到军营,特前来接人。”
营地内一个肮脏的小房子里,苏韵微微睁
开眼睛,头上和胳膊上疼得让人掉眼泪,可她隐隐约约听到外面的声音,听到了秋梦期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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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韵在那重重一撞之后,确实是晕了过去,但被放上马车,摇摇晃晃的半路又给晃醒了,之后就一直假装昏迷,她感知到自己被抬到了这个小房子里,被抬进来的还有大福。
姓张的百户叫来军医给她看脱臼的肩膀,刚刚接回去,绑上绑带,又随随便便往大福身上涂了点药。
随同还有一个小兵留下来给军医帮忙。
军医询问了一下情况,包括手臂怎么脱臼的,还有身上和头上的伤之类。
“这姑娘头上这么个大包,不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是撞不出来的,这是存了死志啊,怪不得百户大人一边走一边捂着腰,还跟我拿了一瓶药酒,几年前打仗都没见他那副样子过,你说要不是你和百户拉着,撞到石头上,怕是都砸成迷糊了。”军医说着,忍不住心有余悸。
小兵也连连点头,“没想到人那么瘦力气那么大,连手臂都能被拉得脱臼了。”
“太刚烈了,你们还是先歇了那些心思,万一她又要寻死觅活的,我这一晚上有白忙活了。”
“张百户也看得出来,说先给她治一下手臂,别好端端的小美人给弄残了,等好了直接上春/药——”
“哎,造孽啊。”
之后人走了就是一片寂静,苏韵原本提着的一颗心,在听到他们的对话后稍稍放了下来,她最怕的就是那姓张的不管不顾就冲进来将她抬到营帐,那这回她真的是无论如何都想死了。
“大福——大福——”
苏韵轻轻叫唤着,但大福却毫无知觉地躺在他的身边,这让她原本稍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她硬撑着微微起身,用好的那一边胳膊抬起来,摸了摸大福的手腕,感受到脉搏的跳动,才颓然无力地躺了下来。
夜很静,军营里原本嘈杂的声音渐渐安静下来,苏韵又痛又累,迷迷糊糊有些发烧的感觉,不知过了多久再次被外头的脚步声吵醒,紧接着就是一声接着一声的高喊。
“封乐县县令秋植,家奴无故被带到军营,特前来接人。”
“封乐县县令秋植,家奴无故被带到军营,特前来接人。”
这声音,此时就如同天上的仙乐,紧绷着的一根线终于软了下来,鼻子发酸,眼眶一热。
她终于找过来了。
大半夜了,她连找到了这里。
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只要她来了,她就一定有办法救她和大福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