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吟了一下,
一双鹰眼盯着秋梦期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如此锲而不舍地要替勋国公翻案,你要知道,这事既然是太子所指使,背后的人是谁就不言而喻,此案已经算是死局。”
“我乃禾家军先锋官秋沛之子,勋国公是我义祖父,这件事对我来说义不容辞,再者,案子怎么翻是我的事,你只需照我说的做即可。”
“你竟是秋沛之子?”辛宰有些吃惊,“秋沛居然没死!”
秋梦期又道:“让你们失望了,不仅我父亲当时活了下来,禾家也有后人在世,为禾家翻案我们势在必行,你若是还想活命,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了。”
一旦求死之心被打断,人就开始珍惜活着的机会,辛宰果然心动了。
“那我家人呢?”
“祸不及家人,念在你这些年来筹备起事,并不伤及无辜,我不愿为难他们,但你若是不好好配合,我当然也不会信守承诺!”
辛宰见已有生机,咬了咬牙,点头答应条件。
……
至此,辛宰造反一事,终于落下了帷幕。
当天晚上,州府衙门中,李泰正襟危坐。
李泰道:“你们可想好了,如此一来,便是和朝廷和司马家宣战了。”
秋梦期点了点头:“原本还想着拖一阵子,可谁知一招兵,百姓乌拉拉就来了,一下就扯了四万人的队伍,反正来都来了,就一鼓作气拿下吧,免得以后还得重新安排,只是这么一来就委屈叔父了。”
李泰摇了摇头:“无甚委屈,按照计划我明日就上京述职,你们后头的动作我也算是不知情。”
秋梦期担忧道:“先前那一百万两银子,还有我那一百万的任务,如今只收了各十万两上去,我就怕叔父这次去,会被那狗皇帝为难。”
李泰道:“无妨,我们才刚刚镇压了辛宰的反军,看在这个功劳的份上,就算他再过分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秋梦期一人皆沉默了,毕竟当今的这个皇帝可不是什么君子。
苏韵想了想道:“倒还有一计。”
李泰看着她。
“我们带兵入城,将您软禁,沥州易主,您最多也不过是守城不力,却不至于背上反贼的罪名。”
李泰笑道:“都到这个地步了,我怎么还会在意那些身外之名,不过我这次来回一趟好歹也得耗上两三个月,如此便能帮你们缓上三个月的时间,只要消息传不上去,没人知道沥州已经易主,等上边知道的时候,咱们这边已经稳定下来了。”
一人拗不过他,只得应了下来。
秋梦期道:“我有个亲信叫尹西候,如今就在京都,我已经捎信给他了,等您到了京都他会来接应您,任何事,您皆可找他。”
李泰应了下来,迟疑了一会儿才道:“倘若我……你婶娘,还有忠儿、同儿和婵儿这几个孩子,就全托付给你了。”
秋梦期
忙道:“叔父放心,一切都有我,如今沥州西四郡,百废待兴,忠儿同儿都是大好儿郎,正待施展拳脚,还请叔父务必保重自己,回来了亲自教育他们为官做人之道。”
李泰欣慰点头。
于是第一日,李泰的马车便大张旗鼓地离开沥州,转道北上京都,进行三年一次的述职之旅。
就在他出门后的第三天,原本还在始兴县的秋梦期大军一转头直奔沥州,团团围住了沥州城。
紧接着这支队伍长驱直入,直逼州府衙门。
百姓皆惊恐,彼此刺史大人前脚刚出门北上,后脚有人来夺城,这可如何是好。
可州府没有军队,仅有的几百名民壮哪里是这群人的对手,还没开打就被擒住了。
百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这伙人堂而皇之地进入州府。
却不承想,半日之后,从州府衙门传出消息,从今往后,举州上下,奉越王为主,众人一片哗然。
谁也不知道这越王是谁,可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众人发现,城中所有官兵守卫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悄然地全都被换掉了,街上巡逻的全是统一的红袍卫兵,这些卫兵背后是一个大大的“越”字。
更不用说城外还有两万人马驻扎。
没有禁街,也没有驱赶民众,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除了多出一群巡逻的士兵以外。
商家们战战兢兢,生怕被烧杀抢掠,可仔细观察了一阵,这些卫兵纪律严明,不入商铺不入民宅,也不喧闹,只是维持秩序进行警戒,并不影响百姓经商过日子。
见到官兵没有抓人,民众终于胆子又壮了起来,该吃吃该喝喝,该做生意该挣钱挣钱,管他上面谁当刺史谁当皇帝,能给百姓活路就行。
这个越王就这么悄无声息地上了位,底下百姓对此毫无知情,西四郡如今刚从辛宰手中解救出来,所有要职,全都是秋梦期安排上去的人,无人敢质疑反对。
西四郡自从被平乱后,季呼、许正初和孙恒等四人正式接管这四郡的郡守之职,忙着兑现百姓承诺——均田。
许正初原为初宾县县令,曾到封乐向秋梦期取经,回去后按照按所教授方法直接照抄封乐经验,竟有了明显的效果,政绩上面看起来很是不错。
于是便如愿地在这份升迁的名单中。
至于孙恒,此人是李泰推荐的幕僚,曾和秋北玺前往扶余开通商路购置马匹,如今功成身退,苏韵便把他提上来,去往始兴郡担任郡守。
孙恒得偿所愿,开心上任。
至于贺临郡,则是由封乐原吏房的张主事担任,此人跟了秋梦期苏韵一年多,表现突出,可堪大任。
四县郡守到位,其他官位也陆陆续续补任。
各县及以下的机构,只需按照新上任郡守的命令办事即可,一时间竟没什么差错。
……
张老到达封乐快一个月了,这一个月孙女忙得脚不沾地,早出晚归,一天都难得见上一面。
甚至
接连数日不在家中,他把整个封乐城逛了几遍,又下村子去走了几趟,感慨着周遭的变化。
这日路过大河村,想起苏家就在附近,于是便让车夫转道去找苏学林。
到的时候苏学林正在地里锄草,一身衣裳沾着黄泥,跟地里其他的农夫无一。
苏学林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张老,不禁错愕,赶忙丢下锄头迎了上来。
同朝为官,两年未见,又同是被皇帝厌弃的人,也算是他乡遇故知了。
“张阁老,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哎呀,苏老弟,我已经不是什么阁老了,如今跟你一样,都是悠闲在家的老儿头罢了。”
“张老真是谦虚,快快快,家里请。”
说着相互搀扶地往家里去。
等到了院子前边,张老却见他将自己引入一旁的茅草屋,想起孙女先前和自己说的,忍不住摇了摇头道:“你这是何苦呢。”
苏学林冷哼一声,不作辩解。
张老笑笑道:“若不是到了封乐,我还不知道治理一个郡县乃至一个国家,居然还有如此行之有效的办法。”
苏学林道:“张老说的是我那女婿吗,此人为人狂妄,行事乖张,也不知道我韵儿看上了他哪一点。”
说着一边把炉子上一直烧着的水壶端下来,给张老泡茶。
“眼下这形势,循规蹈矩的人可出不了头。”
“做官就是为了百姓,又不是为了出风头,依我看,安安分分为老百姓办事就挺好。”
“苏老弟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我看梦期心怀天下,见不得其他地方的老百姓过得不好,想尽更大的责任,这并不难理解。”
苏学林见到张老处处为自己那女婿说话,心中有些许的不快。
张老识趣地闭上嘴,两人又聊了一些其他话题,就在这时,随从赶来,道:“老太爷,沥州那边来信,说越王相请,让您明早出发。”
一旁的苏学林愣了一下,“越王?”
张老笑了笑:“苏老弟不认识越王吗,如今整个沥州可都是在这位越王的掌控之中呢。”
苏学林这些日子一直在地里劳作,哪里知道什么越王,“先前听说要征兵去打姓辛的,前些日子听人说打赢了,既然打赢了,沥州还是李泰做的主,哪里来的越王?”
他也没听说有兵变,“若是整个沥州易主,那岂不翻天了,百姓怎会无人站出来反对?”
“苏老弟这就有所不知了,这位越王兵强马壮,趁着李泰上京述职之际就将沥州府拿下,当日进驻,无一人反对,更是命西四郡土地均分,地税也只交一成,如此优渥的条件,百姓对其是夹道欢迎,何来反对之说。”
苏学林越听越不对劲,均地降税,怎么听怎么像自己那女婿的作风,难道真的如他当初所说的,造反了?
而且还真的成功了?
苏学林一听,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张老站起身,抚了抚袖子上的褶皱道:“好啦,既然越王相请,我便不叨扰苏老弟了,这就告辞了。”
苏学林看着他转过身去,终于还是忍不住出声问道:“那位越王……姓甚名谁?”
张老回道:“越王姓苏,名卿韵。”
说着哈哈一笑,头也不回地出门而去。
留下目瞪口呆的苏学林站在原地,像是被雷劈过一般,满脸的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