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的心脏突突突疯狂跳动,跳到发疼发涨发慌,在裴西洲从身后靠过来的那一刻,耳朵脸颊一起烧起来,前所未有的体验,心悸和心动乱糟糟搅在一起,已经没有任何思考能力。
裴西洲黑衣黑裤,清瘦修长,受伤也不能让那张漫不经心的俊脸多一丝一毫的表情。
这不显眼的、原本没几个人的小摊,因为站了这么一个肤白貌美的大帅比,不知不觉中围过来一群小姑娘,里三层外三层莺莺燕燕叽叽喳喳,眼睛恨不能化成刀子把裴西洲的衣服扒了。
可他双手抄兜站在那,清清冷冷,落了一身桃花。
就连远远悬挂天边的朗月都格外偏爱他,如水清辉毫无保留温温柔柔倾他一身。
“小姑娘,告诉叔叔,喜欢哪个?”
南风的视线从他因为说话微微开合的漂亮嘴唇,顺着鼻梁往上,落在他眉眼,差点脱口而出:“喜欢大美人。”
本来喜欢小黄鸭的,可是临时改变主意了,你能给我赢一个裴西洲吗?
她猜,自己对裴西洲的所有好感,就是从他那双眼睛开始的。
瞳孔颜色偏浅,清澈见底,冷冷淡淡如同梵净山山巅雪景,只可远观,不敢心生任何邪念。
若是笑起来,必定一秒入春,红云金顶、杜鹃花海皆不可比拟,只可惜,她从没见他笑过。
好在,外科医生的心理素质摆在那,南风快要傻掉的小脑袋瓜尚且残存一丝理智。
她脸红心跳,人还有一点呆呆的,下意识道:“嘎嘎嘎。”
裴西洲站直,居高临下看着她,那点温柔吝啬得要命稍纵即逝:“说人话。”
南风手指指向小摊的最中间:“要小黄鸭!”
老板拿了小黄鸭递给她,南风把它抱在怀里,怎么看怎么喜欢,只是职业病如影随形,她还是忍不住小小声教育裴西洲:“你的手臂刚缝过针,这样的动作其实很危险。”
想起他从背后抱过来一样、帮她调整手里射击的玩具枪,南风的声音被烫化一样又小一些:“在长好之前一定要小心,你还说不要紧,怎么可能不要紧?现在还疼不疼?”
裴西洲一身黑衣近乎要融在夜色里,影子高高瘦瘦,即使走在身边,依旧让她觉得两人之间距离很远。
他不说话,南风已经习惯,并且很是自觉地不停找话题。又或者说,她一整个晚上没有说话,已经快要憋死了,此时并不需要人回应。
“你为什么突然想玩打枪?看不出来呀,你还挺厉害的!”
南风忍不住想象,如果裴西洲实弹射击会是什么样子,肯定帅得人流鼻血。
裴西洲目光干净到冷淡,比冬夜寒风还要冷冽几分,最后落在她微微翘起的嘴角。
为什么玩枪。
因为看你好像喜欢那只蠢兮兮的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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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之后,南风又把注意事项跟裴西洲叮嘱了一遍,从换药到保证伤口干燥再到睡觉千万千万不要压到……事无巨细,像是在安排生活不能自理的小朋友。
洁癖如裴西洲,不让他洗澡他也不管不顾洗了,烂掉的衣服扔到洗衣机洗干净晒到阳台。
他身上是纯白T恤和浅灰运动长裤,手抄在兜里斜斜倚在墙上,眼皮半搭敷衍道:“知道了。”
南风看他他这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就来气,双手叉腰昂起头,皱起的小眉毛别提多严肃:“请遵医嘱!”
“嗯,”裴西洲被她吵得脑袋都要炸了,懒懒一掀眼皮,微微低头:“谨记医生大人教诲。”
还是那清清冷冷的声音,可就是带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调笑意味,南风心脏轰鸣。
那种心跳过快的感觉去而复返,她的心脏被豌豆射手当豌豆一样突突突射出来撞击着胸腔,在他的注视下走到沙发旁边,同手同脚。
她需要静静,可让她浑身血液倒流的是,她坐下之后,裴西洲也在她身边坐下。
一身干干净净的沐浴露味道,不受控制往她鼻腔里钻,让她不注意到他都难。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个刚刚出浴的美人坐在自己左手边,这谁扛得住?
色令智昏,南风脑袋混沌,耳边好像还有他清清冷冷的声线——
“给你赢一个,不准再哭。”
“小姑娘,告诉叔叔,喜欢哪个?”
她从一个医生的专业角度判断,自己心脏出了问题,要不然怎么会在裴西洲靠过来的时刻疯掉一样跳动。当他靠近她,她整个人都像是一朵蓄势待发要爆炸的烟花,想要“砰砰砰”炸开。
这是……喜欢吗?大概是?
她之前没有喜欢过,无从对比。
她需要个人来聊一聊,但是韦宁和叶铮都不算很好的聊天对象。
她如果告诉韦宁,韦宁肯定说,南风你都多大人了,喜欢就去上。
她如果告诉叶铮,叶铮肯定说,兄弟你给哥把人带来,做个全套检查再说。
南风偷偷摸摸看了一眼裴西洲,小蜗牛一样裹着小毯子挪到沙发角落。
裴西洲撩起眼皮看她,换来她充满戒备的一瞪,南风看到他手里杂志的名字——《人民公安》。
这个群体的职业素养这么高吗?都看内部刊物了解警察工作动态了吗?
南风一言难尽道:“你看得懂吗?”
裴西洲:“还好。”
瞧他这不懂装懂的样子,这冷淡肃穆的侧脸,这身不容侵犯禁欲至极的气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警察。
南风挠挠头,有种一拳头砸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她瘪着嘴角,一副和南博万相依为命的架势,掏出个手机,戳开企鹅图标。
【我怎么这么好看:小老弟,在吗?】
裴西洲放下手里的书,手机振动,冒出个傻兮兮的头像。
他回:【嗯。】
南风看裴西洲也抱着个手机,猜他最近没有营业,肯定一堆小富婆等着把自己卷被子筒里等着把自己送到他身边,排队等着他宠幸。
她想起今天晚上他往小摊边随便一站就招惹一身桃花,那冷冷淡淡的劲儿特别招人,受欢迎程度真是远远超乎她想象。
裴狗狗能有什么错呢?他只不过是想给全天下的小富婆一个家。
南风愁肠百结万念俱灰,从没想过自己好不容易春心萌动一次,下场如此之惨烈,可是看着看着,内心活动就变成——
他的侧脸也好好看!
一个男生怎么皮肤这么白一点瑕疵都没有!
睫毛也长,配合浅色的瞳孔,简直绝了!
鼻尖那颗痣,好想摸一摸……
南风依依不舍移开视线,心跳却在自顾自加速。
她打字的指尖有些不稳:【你有喜欢过人吗?】
裴西洲看着那行字,干净利落地回:【没有。】
因为医生叔叔的关系,他对她总有种长辈关心小朋友的责任感。对面这小孩脑袋不太好使一副很好骗的样子,不知道他是好人坏人,就敢在高三暑假约他见面,非常不要命。
他怕她被骗,又问:【怎么。】
【我怎么这么好看:我有一个朋友……】
人民警察裴西洲,见过多少诡谲狡诈的亡命徒。对面这小孩闹着玩的话术,都不用审讯,在他面前就是个笑话。
【我怎么这么好看:她不小心喜欢了一个在酒吧工作的失足少年……你知道酒吧有“男模”吗?那个男生身材长相都是极品,我那个朋友好像一头栽进去了……】
扫黄缉毒,他又时不时需要去酒吧蹲点,对这个群体并不陌生。这小孩随着年纪增长,心智没长,胆子倒是越发深不可测,往不要命的方向狂奔。
南风咬着下嘴唇,破罐子破摔地问:【你说我这朋友该怎么办?】
【纯情小老弟:劝她及时止损,回头是岸。】
裴西洲回完信息,手机那边没有再发消息过来。
倒是南风脸埋在膝盖,变成一朵自闭的蘑菇,脑袋上还翘起一朵可怜兮兮的小呆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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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之后,元旦越来越近。
南风忙得黑白颠倒,裴西洲也是一样,两人同住一所房子,却已经好几天没碰过面。经常是南风夜班回家,裴西洲已经去上班,又或者裴西洲半夜回来,家里空荡荡,只有南博万。
29号那天傍晚,南风在急诊值班,突然冲进来一群穿迷彩的军人,声音沙哑悲怆听得人心里一惊:“医生!医生!”
担架上的人,和他们一样一身迷彩,脸上尽是血污已经看不出原本样貌,鲜血落在担架落在地板一路蔓延,已经把迷彩染成触目惊心的暗红色。
南风全身神经瞬间紧紧绷起,跟着自己导师进手术室。
“医生,救救他,救救他,他老婆还在产房……”这群保家卫国的军人,此时站在手术室门外,看着渐行渐远生死未卜的战友,哭得像没长大的孩子。
哭声被手术室的门完全隔断,手术无影灯亮起。
手术床上的人还很年轻,二十出头,是一名在和毒贩火拼中中弹的武警。鲜血淋漓的枪伤,一点一点还原那真实发生过的枪林弹雨。
南风全神贯注,眉眼认真,额角有密密麻麻的汗,一遍一遍被擦掉。
裴西洲因为受伤难得休息一天,墙上的挂钟显示十一点,南风依旧没有回来,手机无人接听。
他想起医院附近工地发生的恶性案件,想起赵老师说南风下夜班有人对着她吹口哨。
南博万在他脚边转,仰起小脑袋,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和南风的眼睛特别像。
裴西洲蹲下身来:“你想让我去接她吗。”
南博万呜咽两声,裴西洲站起身,套了件松松散散的白色羽绒服出门。
他到医院时,赵晚秋还没睡,见到他像是有很多很多的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