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岱:……
其实张岱这些年,以白衣身份走遍各省,就连首推芩州作为试点,也是他向郑迁提出的建议。刚回到雀儿村后,发现院子里的葡萄架挂满了晶莹剔透的葡萄,黄瓜藤上结满了青翠的黄瓜,地上没有一根荒草,看门的黄狗也喂的膘肥体壮,显然是四邻一直在用心照看。谁知还没完全安顿下来,挨家挨户的答谢一番,朝廷的任命一道接着一道,让他不胜其烦,今天更倒霉,被太子和沈怀安这两个魔头缠上了。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张岱道。
荣贺叫花公公捧着一份明黄色的圣旨进来,笑嘻嘻的说:“您接了这道旨,答应朝廷的任命,我们就放您去茅房解手。”
张岱看圣旨的目光,还不如看一张如厕的草纸。
“太子殿下,您二位今年高寿了,还来这一套?赶紧让他们撤开,否则,休怪我参你们一本!”
“太好了太好了!”荣贺雀跃道:“您先同意起复,才有上书的资格不是?”
张岱:……
怀安停止劫掠,跳到张岱对面的磨盘上坐好:“老先生,您老家不在京城,这次回来,肯定是有未尽的心愿,如果不是为了做官,就是为了雀儿村的乡亲吧?”
张岱微微一怔,抬起头看着他。
“可是雀儿村是大村,南村北村加起来有三千多人,外加这几年新添的人口,有近四千人了,这几年朝廷
陆续免了他们不少杂役和摊派,虽说算不上丰衣足食,倒也不会再背井离乡的挨饿了。所以我实在猜不到,如果您还有什么要求,不如当着殿下的面说出来,咱们一起解决。”怀安道。
张岱没想到,这两个土匪一样的贵公子,居然有一天可以讲道理了。
“我想办一个学堂,供两村的孩子们读书。”张岱道。
两人面面相觑。
“我可以去解手了吧?”张岱实在憋不住了。
怀安摆摆手,何文何武才让开一条去路,让可怜的老头儿跑去茅房。
“办学堂不是什么难事。”怀安道:“我们可以出资盖校舍,跟里长商议一下,划出一片义田,供学堂日常运转,资助贫寒子弟。”
荣贺却迟迟不做声,怀安还以为这家伙又没钱了,不应该啊,这几年开海,他帮荣贺赚了不少钱。
“我不想开私塾。”荣贺道:“反正我每天在宫里,连大婚也是户部和大内拨款,花不到自己的钱,开小学堂多没意思,要开,就开个大的。”
“大学?”怀安随口道。
“对!”荣贺道:“我想开个书院,不仅要学孔孟程朱,还要开设射学算学、天文律历、山川地志、河防水利、兵法战阵、农耕医药……”
只听茅厕里一阵乱响,何文何武赶紧冲进去看,原来是张岱被太子殿下的一番言论惊到,险些掉进粪坑里,好在他老人家身体底子好,行动敏捷,及时撑住了墙壁。
怀安口中呢喃:“理学为体,实学为用。①”
“理学为体,实学为用。”荣贺重复了一句,激动的说:“就是这个意思!”
怀安十分认□□贺的想法。世上的读书人空喊着为天地立心,却不知天地为何物,空喊着为生民立命,却不知稼穑之时令,许多经世致用的学问、促进生产力的发明,却被读书人嗤笑为奇技淫巧,不务正业。
两人就此事谈论了片刻,腿蹲麻了的张岱一瘸一拐的走出来,站在一方小小的农家院子,怔怔的看着他们。
“老先生,您没事吧?”荣贺关心的问:“腹泻的严重吗?需要请郎中吗?”
荣贺话音刚落,张岱忽然一撩前襟,推金山倒玉柱般的跪倒在院子的正中央。
两人被吓了一跳。
“天下幸甚,臣愚幸甚,太子殿下高瞻远瞩,独出机杼,必能扬二祖之光烈,使社稷中兴,建千秋功业!”张岱热泪盈眶。
荣贺都懵了,看向怀安:“我刚刚说什么了?”
怀安同样懵:“要不先扶他起来?”
荣贺这才回过神来,忙上前搀:“老先生快请起,有话坐下来说。”
张岱站起身来,用衣袖揩一把眼泪,请他们进屋去坐,亲自提壶烧水,取出粗糙的茶梗为他们泡上两杯茶。
并有些歉疚的对荣贺道:“粗茶解渴,殿下切莫怪罪。”
对于张岱一百八十度的态度转变,荣贺简直无所适从,只能将碗中茶水一饮而尽,表达自己并不嫌弃。
张岱更加感动,朝着荣贺深深一揖:“殿下若真能开起这样一家书院,臣便答应去岑州推广红薯,记录其习性,编写一本种植红薯的农书,刊行天下。”
两人心头一喜:“真的?!”
“是。”张岱点头道:“但做完这些事,臣希望殿下允臣在新开的书院中任教,传授生员以农事。”
“当然好啊!”荣贺道:“孤也像你保证,排除万难也要将这个书院开起来,到时候聘你为……为……”
“农学院院长。”怀安道。
“对!”荣贺一拍大腿:“花伴伴,摆香案,孤要亲自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