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总能够包容与自己想法相左之人。”
“丙、行事之前会预估可能发生的各类情形。”
“丁、总能够满怀信心面对挑战。”
“戊、……”
兆氏看得有些恍惚,却又下意识去思考,自己是怎样的人呢?
不对……她听说被传召去永和宫与翊坤宫或是永寿宫的秀女,要么是考验绣活、要么是陪伴娘娘们喝茶说话,要么是赏花行花令,怎么轮着她,就成了考科举了!
和兆氏一般愕然的秀女不在少数,但坐在她左手边、斜前方的富察舒和居然已经淡定地执笔蘸墨,开始作答了!兆氏心里一阵慌乱,连忙也拿起了笔,咬着笔杆子思考了会,在第一道问的末尾犹豫地添上了“丁”字。
以往她阿玛让她做一个很难的卯榫结构时,她即便绞尽脑汁、熬三个大夜也会琢磨出来,她觉着她算得上……是个不畏艰难的人……吧。
磕磕绊绊地答完一卷,下一卷居然写着“百科常识”,第一道问是:“请问诗句‘西出阳关无故人’中的阳关指的是大清现今哪个州府?(含蒙古诸部)”
兆氏:“……”默默地流下了学渣的泪水。
扭头望向窗外,只见风铃叮铃地摇晃着,树影之间,廊下安置着晒褪了色的竹子摇椅,太子嫔娘娘惬意地坐在摇椅上,手边的小几上摆着红彤彤的果子和喝了一半的茶,还有被风吹得翻了许多页的书,她怀里还撸着从墙头跳了下来,在她身上翻滚蹭痒的猫。
等稀里糊涂、乱涂乱画、连蒙带猜好歹将两个卷子都写得满满的,兆氏与其他秀女都收到了太子嫔娘娘赏赐的手帕或是团扇,等出了毓庆宫,兆氏才犹犹豫豫地问向她身侧沉默无比的完颜氏:“完颜姐姐,那个……你第二卷第一道题答的是什么啊?”
完颜氏也有些欲哭无泪,道:“我写的敦煌县,不知道对不对
?”
还没等兆氏说话,另一个秀女就插嘴道:“啊,不是甘肃吗?”
“你啊这说得什么话,敦煌县就在甘肃啊!”
“我写的红山口。我看过《阳关考》!”
“可是娘娘问的是阳关在哪个州府,你写红山口怎么能算对呢?”
兆氏看向一边安安静静站着的富察舒和,犹豫了会儿才开口问道:“富察姐姐……您写的什么呢?”
富察氏微微笑道:“写的是直隶安西州。”
这些秀女们才恍然大悟,没错啊,甘肃隶属直隶,下辖九府七州,安西州下头正是敦煌县,敦煌西南为阳关,但题目问的是哪个州府,反倒不能写敦煌了!
而毓庆宫后罩房里,满脸通红的弘暄、正低头翻看卷子的弘晳都被程婉蕴摇着扇子逼问觉着哪个好。秀女们在笔试的时候,两个儿子都被她叫过来在屏风外头看了一眼。
弘暄已经有了少年人模样了,天天被要求跳高摸梁的他总算蹿高了一个头,如今有了少年人该有的青竹一样的身板,但被程婉蕴笑着问的时候他还是会露出腼腆的神色。
实际上他根本没好意思多看。
“全凭额娘做主……”不论程婉蕴如何步步紧逼,他也只有这句。
程婉蕴都想戳他额头了,恨铁不成钢,好不容易把人叫来让他看,他居然没好意思看!本来她就有点没头绪,结果这孩子还不看,不给她点提示。
她只好转向另一个让她头疼的好大儿:“你呢。”
为何她对弘晳头疼呢,因为她准备把弘晳叫来相看的时候,弘晳从满桌子的设计稿里茫然地抬头问她:“额娘,我可以不娶吗?”程婉蕴整个炸裂,瞪圆了眼:“什么,你再说一遍?为什么?”
“儿子想把屋子都改成研究所,莱先生有好多研究所,我一个也没有。”
“这和你成亲不成亲有什么干系?”程婉蕴不理解。
“占地方啊,没地方安置。”
“……”她头好疼。
后来被太子爷一顿竹板炒肉,弘晳老实了。念在他年幼,太子爷没把他那堆铁皮都扔了,但还是黑着脸说:“若再耽于旁门而不管不顾,你以后都不许再碰了!”
程婉蕴赶紧出来打圆场。
弘晳虽比弘暄小两岁,但个头已经快越过弘暄了,他从秀女们的卷子里抽出一份来,对程婉蕴道:“就她吧,只有她算出来了那道算学题。”
程婉蕴低头一看,竟然正是富察氏的卷子。其实在秀女们答题的时候,添金和青杏在里头伺候着,她就听青杏说了,富察氏下笔如有神,几乎没有停顿、犹豫,程婉蕴后来好奇,第一个看她的卷子,就发现她涉猎极广,基本常识题都能答出来,她就在猜测,这富察家藏书够多的啊。
而这笔试里有几道算学题,都是弘晳出的,大多数秀女在这上头都空白写不出来,或是混写一通。比如理论学渣兆氏,但她在其他有关建筑测绘、锻造上头的题目都能答出来。
程婉蕴犹豫了会,还是将兆氏的卷子也抽出来问他:“那这个呢?她呢?额娘想指给你当格格成吗?”
她其实很为兆氏惋惜的,钟粹宫的事她也听说了,反抗了实际上就踩进那些人的陷阱里了,兆氏还是太率真了。
出了这样的事,她很担心兆氏还能不能入太子爷和康熙的眼,更担心这个小姑娘出了宫以后,只怕婚嫁也难了,所以程婉蕴出于同情,还是问了问弘晳,如果他喜欢,或许还能争一争。
毕竟在太子爷和皇上眼里,就如同蒸汽机只是个“机器”一般,兆氏她只是个格格,也不过是个格格罢了。
但弘晳却一脸认真道:“我就要一个福晋就够了,不要格格。”
“……为什么?你好好说。”程婉蕴眼神危险地盯着他,臭小子要是敢再说一次占地方,她立刻就让咪咪挠他!
弘晳眨了眨眼,试探道:“福晋跟我睡一个屋就行了,我就要一个福晋。”
“……”所以还是占地方,没地方安置对吧?
若是在后世,程婉蕴才懒得管儿子结婚不结婚,但这里是大清朝紫禁城!康熙和太子爷怎么可能答应他只守着福晋过日子?
她不想理会他了,回头又温柔地拉过弘暄的手,和两个孩子说:“实际上,你们两个兄弟的福晋人选,你阿玛、皇玛法都要过问,虽说让你们也看看,实际上也得你们皇玛法点头才成,就像前几年一样,往后要是不成,你们两个也不要失望,额娘就不多言了。但侧福晋和格格,应当十拿九稳,因此这里头有个林佳氏,她阿玛是笔帖式,她很会弹琴,长得也不错,你看她写的字,娟秀温婉,额娘想把她指给你当侧福晋……”
“额娘觉着好,儿子也觉着好。”弘暄低头红着脸应了。
总算有个乖孩子了,选儿媳妇太难了!程婉蕴内心都要流泪了。
另一头,跟着太监们回钟粹宫的秀女们一路上你一嘴我一嘴地对起了答案来,原本秀女们对被排挤、疏远的兆氏和富察氏都不敢深交,但经了今日的事,她们回来后,竟然就一致地团结了起来,并且洋洋得意地对其他没有收到召见的秀女说起毓庆宫的所见所闻。
毓庆宫是怎么样的、太子嫔娘娘有多美、她们还答了什么题目,其他秀女们也都听住了,对她们所作之卷也纷纷说出自己的答案:“富察姐姐写的准确,阳关正是在直隶安西州敦煌县!在敦煌西南,我叔父就在那边当知州呢!我还去过呢!”
而这一奇特地考量秀女们的方式,也在一夜之间传遍了六宫,连在乾清宫批折子的康熙都喷笑了出来,倒忘了前几日还狠狠责骂了太子,笑着喝了一杯茶,把折子一扔:“亏她想得出来,梁九功,你去一趟毓庆宫,把太子嫔考较秀女的卷子拿给朕看看,朕倒要看看她是想选儿媳妇,还是要选状元呢!”
年轻时曾经微服盗用佟家子弟的名字参加过科举的康熙对科考有着常人难以理解的兴致,梁九功果然很快就拿回了卷子,还有不放心跟着来了的胤礽。
胤礽跟
着来主要是怕康熙答不出来阿婉这些刁钻的问题,回头生了气,干脆把答案也抄了一份塞在袖子里,打算跟皇阿玛一块儿答,回头皇阿玛要是卡了壳,他才好救场。
这考较秀女的题,胤礽全都是看过的,第一卷还好,阿婉说了,主要是想知道秀女们的性子,是温和的、还是鲁莽的,是开朗活泼还是内敛沉稳,秀女们下意识选择的答案都能映射出她们性子的一部分,从而帮助她选到自己觉着与两个孩子最相称的媳妇。
胤礽觉着有些道理。
而第二卷的问题就天马行空、无所不包了,有天文有地理,还有算学和诗文,所考察范围囊括极广,看不出究竟想考什么,就连胤礽自己好奇取了来答,都不能答得全对,也不知阿婉究竟是怎么想出来的。
程婉蕴:呵呵,当年为了考公务员,她做了不下五千道常识题,这些题目已经刻进了她的脑海中永世不能忘怀,为什么,因为她!考了150分!居然只是第六名!可恶!
太卷了,她还是没能上岸,后来因经济窘迫,不得不选择了就业,然后就开启了悲伤的996生涯,最后还为此丢了性命。
除了常识题,最后还有一道小作文题目呢,程婉蕴设置的题目是:“假设你在协理家事时,面对繁琐、冗长、弊端丛生的杂务,有了改革利弊的好法子,且经过你小范围的尝试证实是可行的,但不论是手下的管事、奴仆还是府里的其他格格,都宁愿固执守旧,请问你要如何说服他们与你合作?”
前面的常识题考验秀女们的知识储备,并能让她了解她们的长处与短板,而最后一个便是考验她们为人处世与灵活变通的能力了。
对程婉蕴来说,与秀女们见一面两面,都看不清这个人如何,但招聘会常用的性格测试题、笔试题,却能帮她筛选到至少是四成真实的人。
选儿媳妇,和招聘员工,实际上差不多,都是要选最合适、最适岗的那个!本来皇家的婚姻,那和外聘干部也没什么区别了。因为秀女们大多都学过规矩,甚至有些世家大族的格格,自小就出入宫闱,早就练就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夫,通通都是面霸。
这种时候,她以为笔试筛选更重要!
胤礽觉着很新奇,康熙也觉着很新奇,这个法子用来折腾儿子、孙子乃至外头的文武百官、门下属臣……似乎也不错啊!
康熙不由望着胤礽笑意盈盈地问道:“若是你,你要怎么办?就拿海贸这件事来说,你想设远洋水师,朝堂上反对的声音不少,朕问你,你怎么说服他们?”
胤礽:“……”果然,头一个被折腾的儿子,就是他。
俩父子连夜研究考公,康熙做题做得精神抖擞,睡梦里竟然都还在做题,上完早朝回来,不由打着哈欠有些困倦,就听梁九功回话道:“万岁爷,德妃娘娘想请您帮着挑选十四阿哥的侧福晋,如今正在花厅侯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