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做梦的时候几乎将这石殿夷为平地,就连凤凰血也受了影响,毫无缘由地胡乱攻击。”
江荇之似陷入回忆,片刻突然面露痛苦,状似失控地猛一挥手,呼啦!
一阵疾风猝不及防刮出去,迟御风首当其冲,被掀得倒飞而出,砰!一声摔在地上,差点滚出殿门口。
门口的护法赶紧将自家阁主扶起来。
众长老见状,心头同时一骇:迟御风可是当世仅存的二十余名出窍期强者之一,竟被这看似轻飘飘的一挥手击飞了!
可见上古遗灵之力,远远超乎他们的想象。
殿内一时间落针可闻。
迟御风面色难看到了极点,他刚爬起来,就听前方落下一道质问,“本尊还没问,迟阁主做了什么?为何本尊会失控。”
咯噔!迟御风心中一惊,差点忘了自己才是动乱源头。
他态度立马调转,“迟某是看大人接触凤凰血后陷入了沉睡,赶紧让门中之人为大人在此疗伤。”
一字一句言辞恳切,神色逼真。
他在心底飞快地打着腹稿,要如何去圆这个谎——最好再卖个惨,说是上古血脉相冲差点毁了镇门之宝,从而进行道德绑架……
“难怪如此。”江荇之泰然,“毕竟那滴上古凤凰血是假的。”
迟御风猛然抬头,“这不可能!”
“迟阁主不也是怀疑其真伪,才请本尊来做鉴定?”
江荇之说完真诚地摸着自己心口,“上古血统,童叟无欺。”
钟酩瞥了眼,他隐约记得那是江荇之存放月衔珠的地方……
身旁几名长老目光交错,渐渐由震惊转为怀疑:说不定真是凤凰血有问题?毕竟没看神灯受到什么压制,反而差点走火入魔。
更何况凤凰血还用玉瓶敲晕了阁主,那青头包现在还鼓在脑门儿上。
迟御风闻言差点骂声脏话:放屁的有假,那不过是他的托词!关键面前这几个脑子不清醒的看着还像是信了这鬼话。
一股血气冲上他脑门,迟御风随手抓起一柄烛台,火光映亮了他狰狞的神色,“凤凰血不熔于火、不融于水,一滴可穿金凿石,见血封喉。你们可看好了!”
江荇之,“……”
钟酩,“……”
哇哦。
江荇之礼貌,“请。”
众目睽睽下,迟御风冷哼一声从玉瓶中托出那滴“凤凰血”,往烛火上一烧,“我清风阁堂堂镇门之宝,岂能……”
呼!“凤凰血”一瞬被火包围,烧得呲呲作响。
江荇之看那滴蜡油“啪嗒”就
要掉下来,神识一动将它消解。
火光渐熄,烛台上方空无一物。
众长老傻了:假的!
众护法也傻了:假的!
迟御风神魂俱震,目眦尽裂,“本座的凤凰血呢!”
江荇之淡定,“可能是身份被揭穿,畏罪潜逃了。”
迟御风,“……”
扑通!他眼前一黑又昏了过去。
·
江荇之很有耐心,就坐在望渊亭里和钟酩喝茶看风景。一直等到日头西斜,昏倒的迟阁主终于二次醒来。
迟御风是被人搀进望渊亭的。
重返旧地,还是同样的景致、同样的人,各人心境却大不相同。
他这波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有口难言,以至于坐下时人都是虚的。
但是他虚弱,对面的人更苍白。
江荇之坐在对面一咳三喘,仿佛还没从刚才的波及中恢复过来,活脱脱一副无辜受害者的模样。
不等迟御风开口,他就先一步安抚,“迟阁主放心,本尊不会传出去,说清风阁存着一滴假的凤凰血;更不会说那滴假的凤凰血失控,差点弄坏了大家的神灯。”
他用词极为考究,不但层层递进,还要加一句“大家的”。只言片语间仿佛就为清风阁树敌万千。
迟御风眼睛狠狠一闭,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那真是…多谢大人。”
怕再说下去对方就要生出心魔,江荇之适可而止,换了个话题。
“说起来,本尊方才浑浑噩噩,在噩梦中好像听到一个声音提起‘箜玄秘境’,诸位可曾听说过?”
自古秘境皆藏着法宝机缘,迟御风的注意力暂时被吸引过来。
他和身侧几名长老护法相视几眼,“不曾听过。”
江荇之又问,“那可曾听说过一个叫‘幽湖’的地方?”
当初的箜玄秘境正是在幽湖中央开启,那幽湖最外一圈尽是鸿毛不浮的弱水,秘境的入口就在湖心上空。
迟御风没力气说话,就示意大长老开口,“没听过‘幽湖’,但有一个‘幽魄湖’。听闻无数修士有去无回,全化作了湖底幽魂,因此得名。”
江荇之若有所思,又问了个方位,果然和一千年后的“幽湖”在同一个方向。
这场邀约至此已经失去了继续下去的必要,迟御风也不欲再看到江荇之那副嘴脸,双方就此作别。
临行前,江荇之转头看了眼失魂落魄的迟御风,伸手拍拍对方的肩。
“迟阁主,别忘了本尊送你的六字箴言。”
六字箴言?
幔帐飞舞的车舆载着二人转瞬越过叠岭崇山,在清越的铃音中,迟御风缓缓回忆了起来——
多修行,少做梦。
·
离开了清风阁,正值黄昏日落。
江荇之坐在车舆上眺望诗和远方,清风吹起他高束的长发,有几缕拂在了钟酩面上,酥酥痒痒。
他没注意到,钟酩也没躲。
江荇之还在脑中过滤今天得到的信息:清风阁作为六大上宗之一,若是没有得到箜玄秘境的消息,估计其他宗门也不会有。
——但也
不能完全排除,所以还是有必要将其他几大宗门都走访一遍。
“在想秘境的事?”身侧落下一道声音。
江荇之转过头,那缕轻飘飘的发丝也随之移开,“你不问我是怎么知道秘境的?”
他那堆胡话,也就忽悠忽悠清风阁的人。
钟酩习以为常,“不问了,免得你还劳神去编。”
江荇之垂眸一笑,“柏兄懂我。”
他刚认识柏慕时,只觉此人甚难相处,现在看来却是难得的相合。
回答他的是一声不置可否的“嗯哼”。
江荇之也不介意,话归正题,“开启秘境需要的条件不少,仅凭我一人之力无法达成。后面几天去别宗赴宴,正好可以放出点风声试试。”
钟酩蹙眉,“你要如何解释?”
总不能说是去清风阁做噩梦梦到的,每一个字听上去都令人费解。
“这还需要什么解释,理由不是现成的?”
车舆正朝着西面飞驶,夕阳在江荇之的脸上落下一片金辉,看上去竟无比神圣。
他笑容恬淡,“就说是本灯来传播神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