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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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到现在, 沃檀记忆中只流过三回鼻血。
一回是幼时跟人抢吃的,被抡出来的。一回是刚跟着门人出外执行任务,药粉撒到了自己身上, 被毒出来的。再有, 就是今日被这美人如浴给激出来的。
她手忙脚乱, 捏着鼻孔便仰起脸去控血。
而便在她抑止鼻血的空档,水声大幅度地起了几下, 是浴池中的人已默默穿好了衣衫,上了平地来。
沃檀脸虽然是抬着的, 眼睛却控制不住地朝下看,眼见景昭理着衣襟便要往外走,她连忙腾出手扯住:“去哪里?”
景昭动了动身形,将衣料从她掌中抽脱:“唤人将你送出去。”
送出去?那怎么行?
沃檀急了, 干脆鼻子也不管, 直接伸臂抱住他:“送什么送?我不走!你别想赶我!”
“请姑娘自重些, 这般叫人看见, 没得污了你的名声。”景昭声音很是漠然。
“什么名声?你少唬我了, 我才不怕!而且咱们是立了婚书的人,谁爱说就说,我不在乎!”沃檀声调拔高。
耳朵有些发痛,景昭向旁侧了侧头。
然而他头虽能避, 身子却怎么也脱不开。
方自浴池中起来,他身上不过穿了两件薄袍,而她呢,也不知是秦府衣裳料子太软, 还是最近吃得有些多, 原本一贴近就轧着背的地方, 眼下更是挤得不像话。
再一瞧衣襟,被她沾了血的手抓出好些道痕迹来。这要被不知情的人看见,还道他成了哪样的凶犯。
景昭稳了稳气息:“若本王不曾记错,那婚书已然作废,不过几日的事罢了,姑娘这便忘了个干净?”
“没有的事,你就是记错了!”沃檀翻脸不认,肘臂也动了动。
“那好,”景昭捉住自己衣襟里探的手:“婚书呢?给本王瞧瞧。”
沃檀急忙取了出来:“嗱!你看,白纸黑字的!你我是嫁定了,你别想耍赖!”
婚书再度被展开,皱皱巴巴的一张,缺了个角不说,褶子比八旬老者脸上的皱纹还要多。
“真是劳姑娘费心保管了。可按大邱朝律,莫说是少了这么个角,就算是里头缺了半个字,那也是不完整的,该当作废。”不痛不痒的一番言辞,景昭的声音清澈如雪中霜。
前几日还老着脸皮硬要娶自己的人,这会儿说话无情无绪,沃檀立马感受到了落差。
什么勃如铁石?男人的心才最是梆硬!
她喉咙里干笑两声,便想着寻些话来找补,可因为舍不得放开景昭,婚书便只由一只手捻着,另只手则牢牢扣在他身前。
而便在沃檀挖空心思搜罗着措辞之际,也不知打哪儿吹来股邪风,竟忽地将她手里的婚书吹进那浴池之中。
不过两息的功夫,婚书被水吃住,濡了个透。
浑身力气像被抽干似的,沃檀从景昭身上滑了下来,咚地扑进那池子里头。
热气包绕,水花四溅。
然而为时已晚,书页上头,几乎所有的字都放大起来牵连起来,变作流动的团团墨汁。
捧着耷拉在手掌中&...
#30340;糊涂婚书,沃檀彻底傻眼。
流年不利,她真是吹个灯都烧胡子,背时透了!
岸上,景昭看了沃檀片刻,一言不发地拧身走开。
见他朝外走,沃檀眸中霎时涌起一阵慌乱,手足并用地爬上岸,不由分说便又去抱他:“我怀孕了,你是孩子他爹,你得负责!”
“……”景昭额角微跳。
真是又有长进了,没羞没臊的话层出不穷,不吓掉人半条命她不罢休。
而此刻,沃檀留意到景昭打着赤足,足上还沾着水渍。
说什么伤没好?这不是挺好的,都不用拄杖了。
她甩开鞋,再抬腿把湿答答的罗袜也给扯了,身子一沉便踩到了那双脚上:“你别想耍开我!还有咱们的孩子!说不定俩呢!”
浑话重申,还带上莫须有的孩子,景昭瞬间被气笑:“如此,本王唤人去寻府医来,仔细替姑娘号号脉。”
男人太贴心,真不是什么好事!
“不许走!”沃檀皮紧毛竖,这下更是恨不得骑到他脖子上去:“你睡过我,就得对我负责,就得娶我!”她急得脑门子都冒了烟,唇说话间便蹭了上去:“你跟我同床共枕,不能白睡,你得娶我!”
难为情这样的词,在她那头压根不存在。但她说话流利倒算流利,只当中的言辞重复了又重复,腾来倒去就是那么个意思,没翻出什么花来。
痞子嘴,也有词穷的日子。
景昭心下重叹,他面上被沃檀喷出的湿气刺挠得躁且痒,足面之上,又因她脚心的温度而烫得满脑子火光葳蕤:“苗寨中人都是封过嘴的,并不会胡乱说话,不会污及你的名声,你大可放心。至于……”他揉了揉额角:“你醉酒那夜,不曾发生过什么。”
沃檀窒住。
趁这当口,景昭扯开她的手,与她分离开来。
二人终于不再是斗鸡眼似的相对,面对面拉了些距离后,景昭也终于看清了沃檀的模样。
满脸被雾气熏出的潮红之中,又交错着些白。再配上那两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人中和下巴处残余的鼻血,脸上斑斓得就像被顽童涂抹过的丹青。
努力忽视她贴身的衣料,景昭继续把话说完:“虽有肌肤之亲,却无夫妻之实。”
在这轻描淡写的重击之下,沃檀连眼都忘了眨。
眼仁变作僵住的石子,她眼睁睁看着景昭走出这浴池,脑子突然就不再灵泛。
没睡过?那她为什么会软腿会腰酸,会舌头发麻?
不对,要真没睡过,她岂不是白得意了?没筹码了?
难不成,难不成她只能去嫁卢长宁了?
被这个可能成真的事实与威胁吓到,沃檀很快便有了急智。
一墙之隔的殿室之中,景昭正弯身取了条干净的帨巾,便听得沃檀又冲出来的动静:“你们读书人不是总讲什么礼教么?就算没有夫妻之实,亲过碰过也非君子所为,你也该娶我才对!还有!”
景昭抬头,见她不知几时揭了外头的罩衣,此刻袒胸露腹,砸地跑来。
“非礼勿视什么意思?话本子上那些书生看过姑娘的腰都得娶,我浑身上下哪里没被你看过?你还打赖?没想到堂堂王爷竟然是个不认帐...
的登徒子!”沃檀嘴里一气儿地嚷着,又极有目的地抓着他手往自己胸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