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知道三个男人即将找上门的时候, 凌洲并没有急着逃跑。
在走之前,他得制造一些烂摊子给男人们收拾——这样他们才能专心致志地解决彼此,无暇研究位面。
凌洲小算盘打得很响, 对于即将到来的混乱局面丝毫不慌。
早上,凌洲吃了两碗热腾腾的馄饨;中午裴斯年做了他最爱吃的腊肠香菇煲仔饭;下午茶时间,凌洲吃了点心若干、切件蛋糕若干。
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凌洲已经不怎么想赶他走。毕竟吃人嘴短, 凌洲还吃得挺快乐。他渐渐地适应了裴斯年在他身边。
裴斯年实在是居家好男人, 会做饭, 会做家务,最重要的是能够察觉凌洲的情绪,不会在凌洲排斥他的时候贸然靠近。
他会跟凌洲保持适当的距离, 不打扰、不强迫。润物细无声地让凌洲习惯自己的存在。
比起其他人强烈的攻击性,裴斯年看起来就格外无害。
当然这只是看起来而已。凌洲还没有忘记裴斯年那个骇人听闻的研究项目。
他揉着吃饱了顿肚子,懒懒地躺在沙发上。既然裴斯年没有表现出过强的占有欲和偏执,那么现在还是先观察一段时间。
一来, 他想弄清楚裴斯年实验的进度,二来, 跟裴斯年一起生活真的很舒服。
察觉到凌洲对自己没有那么排斥后, 裴斯年笑了笑。他慢慢地坐到了沙发旁边,刻意跟凌洲保持了一段距离。
电视里播放着本地新闻。两人都心不在焉,但谁也没有提离开的事情。
凌洲吃饱了正昏昏欲睡, 忽地, 身边的男人拿过来一个毯子盖在他身上。裴斯年靠近的时候,凌洲又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干净的味道。
裴斯年的手带着热度, 不经意碰到凌洲的肩膀时, 熟悉的温度让凌洲有些恍惚。
寒冷的冬天, 没有什么比一个温暖的抱抱更舒服了。
短暂地靠近后,裴斯年又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仿佛刚才的触碰真的是无意。
窗外刮着寒风,凌洲裹着毯子缩成一团,这样的天气实在太适合睡午觉。他看了裴斯年一眼,对方正安静地看电视,一身柔软的居家服看着格外温柔。
在这样岁月静好的氛围下,凌洲满足地闭上眼小憩。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身上的毯子不知怎么滑落下去,凌洲觉得有点冷。他本能地缩了缩,寻找温暖的热源。
好在,他很快寻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对方展开手臂抱他的时候,凌洲舒服地蹭了蹭,在一片温暖中沉沉睡去。
裴斯年拨开凌洲的额发,俯身轻轻在他额上落下一个吻。他抱着凌洲,终于感受到了久违的宁静。
骨子里翻涌多日的杀意也渐渐消停了很多。
凌洲睡了一个很好的午觉。等他醒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现在正以一个很...随意的模样靠在裴斯年怀里。
凌洲仰头,看见裴斯年也正闭着眼休息。他静静地盯着裴斯年英俊的睡颜看了一会儿。
只有当裴斯年睡着的时候,他五官带来的锋利感才格外鲜明。他天生骨相偏英气,长眉凤眼,眼角尖、鼻梁挺,面无表情的时候自带一种冷漠疏离、目不下视的冷傲感。
可裴斯年又常常带着笑。他笑起来的时候,锋利的眉眼像冰川化开,春风拂面,看着格外温润。
凌洲仔仔细细地看着裴斯年的脸,认真看的话,裴斯年的长相其实跟严霜烬是一个风格——都有种游离于世界之外的冷漠感。
可能是两人都性格天差地别,所以凌洲一直没察觉。
其实细细想一想,不止长相,四个男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相似的地方。
同样的偏执、危险、同样的高智商...凌洲越想越觉得奇怪,他发觉,这四个男人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在科研领域的研究。
时家产业升级渐渐向新兴科技产业靠拢;顾成耀是科技界的天才人物;严霜烬在大学的研究方向也是科技创新。
还有裴斯年,凌洲印象最深的就是裴斯年企图突破“时空”的概念。
是巧合吗?凌洲不知不觉开始走神,在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他的手正缓缓抱住裴斯年线条结实的腰。
脸上忽然被一双手拢住,温柔地捏了捏,凌洲才回过神。
“醒了,要不要出去走走。”裴斯年没有对凌洲出格的举动发表任何言论。反而自然地握住了凌洲搭在自己腰间的手。
凌洲也没有不好意思,他索性维持原样躺在裴斯年怀里。
“不想动。”谁知道外面有什么人盯着自己呢。要是贸贸然出去,说不定就被三个人其中的一个抓走。
裴斯年点点头,说:“晚饭想吃什么,我出去买菜。”
“嗯——”凌洲渐渐已经习惯了男人的照顾,自然而然地开始思考晚上吃什么,“想吃鱼香茄子,麻婆豆腐...”
裴斯年一如从前般温柔地笑起来,眼神里有无限的宠溺和纵容。
他笑着说:“好。”然后揉着凌洲微微长的发,“头发有些长了,要不要剪一剪。”
凌洲将微微挡住眼的头发拨了拨,确实有点长,他想了想,决定去理发店剪个头发。
理发店的叔叔是凌洲的老熟人,见凌洲掀开帘子走进来就招呼他坐下。
“好久没见你回来了,怎么样大学学习忙不忙?”
凌洲想起自己至少有五六年没有去大学,但现实世界中他只是缺席了一个星期。
有些感慨,也有些无奈。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贪小便宜,什么一天一万块的兼职,世上哪有免费的午餐?
等理完发出来后,裴斯年早早地等在了路边。
他手上提着从菜市场买来的蔬菜、肉类,还有凌洲喜欢的海鲜。
凌洲走近,才发现裴斯年还买了一束艳丽的蓝色妖姬。
看着男人冻得有些发红的手指,凌洲良心发现接过了他手上的花。
“回去吧。”裴斯年自然而然地牵起凌洲的手。
凌洲顿了顿,在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后还是没有挣开。
移动的大型暖贴,实在叫人无法拒绝啊。
两人牵着手,沿着有些老旧的巷子慢慢走回家。旁人一眼看去,就像一起共同生活了许久的夫夫一般温馨。
但是,在顾成耀的眼里,无异于诛心。
看着两人交握的手,顾成耀甚至第一次怀疑起自己引以为傲的判断力。
前几天还缠着他说爱他的人,那些甜言蜜语,那个疯狂的夜晚,那些...回忆,都是假的么?
凌洲对他的依赖,喜欢,都是他自以为是么?
顾成耀站在胡同口,任由穿堂而过的冷风扑来。他死死地盯着凌洲的背影,还有那个陌生男人的身影。
“嗯?”凌洲的目光被一串气球吸引,他没想到这么冷的天公园广场上还有人摆摊。
裴斯年看出了眼前这个家伙幼稚的小心思,他提议去公园走走。
凌洲看了看风中朝他招手的气球,又看了看裴斯年默许的眼神。虽然有种被家长娇惯小孩儿般的羞耻感,但凌洲还是点点头。
他喜欢玩儿,看见有意思的东西当然要去。
卖气球的是一个很和气的中年女人,见凌洲模样生得好看嘴又甜,还多给了两个气球。
接着,裴斯年还鼓励凌洲去一群小孩儿队伍里排队,买糖人吃。
凌洲站在一群孩子里有些违和,但有了裴斯年无声的鼓励和支持,他还是玩儿得很开心。
要知道,从前他就算看见这些也顶多是远远地看着别人玩儿,心里羡慕,但是还是要做出大人的模样。
无形之中,裴斯年确实给了他做小孩儿、被宠爱的感受。
不是因为一个气球,一串糖人,而是从裴斯年嘴里自然而然说出的“我家的小孩儿也爱吃”、“别的小朋友有的,我家小朋友也要有”
这是凌洲从来没有感受过的...父爱?
不对,凌洲咬着糖人暗戳戳地想,应该是老男人的宠爱。
心里想着老男人,就会撞见老男人。
在看见远处站在冷风中的顾成耀时,凌洲顿时觉得手里的糖没了滋味。
“怎么了。”裴斯年牵起凌洲的手,“想回家了?”
凌洲:“...”不是,这劈腿被当场捉住的心虚感是怎么回事?
要是来的人是严霜烬或者时钰,凌洲都不会像此刻这样心虚。
也许是因为,前几天才把人睡了,转头就跟另一个男人手牵手看起来格外离谱。
凌洲默默地挣开裴斯年的手,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面,故作轻松地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
“没事,那个你先回去我,我...有点事儿。”
裴斯年盯着凌洲的脸看了一会儿,他没有阻止他——或者说,知道自己没有办法阻止。
他抬手,将气球系在了凌洲的卫衣帽子上——跟其他小孩儿一样。
“好,我回家做饭。”裴斯年摸了摸凌洲的头,“你早点回家。”
凌洲低着头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裴斯年忽然捧起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笑着说:“小洲,我可以抱抱你么?”
还没等凌洲回答,裴斯年就缓慢又坚定地抱住了凌洲。
裴斯年抱着人,眼神却看向远处的顾成耀。
他这才露出如同怪物一般凶狠的眼神。
他像是换了个人,跟在凌洲跟前温柔稳重的模样大相径庭。
裴斯年偏头,在凌洲脸颊上落下一个吻。他抬眼,阴森地看着顾成耀,无声地彰显着自己的存在。
不远处的顾成耀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沉默地站在冷风中,不知在想什么。
裴斯年提着菜回家后,凌洲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见顾成耀没有走过来的意思,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朝男人走去。
这还是凌洲第一次被顾成耀用这样的眼神盯着看。但是凌洲已经不用再顾及黑化值,所以比起紧张害怕,更多的是隐隐心虚。
“你找到我了。”凌洲站定在顾成耀面前。他帽子后面还系着两只气球,脸上是不合时宜的淡定平静。
顾成耀默不作声地揽过他的肩,将人带到冷风吹不到的角落。
“解释。”顾成耀逼近,将人圈在自己的可控范围内。
凌洲按着原本的计划说:“我变心了,我喜欢其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