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洛兰望着窗外的庭院, 万紫千红,美不胜收,皇宫景色自然是天下难得的美景, 可再好看的风景看了两三月也看够了。
乾武元年的夏季来的很快, 秋月和冬雪正执着扇子给娘子去暑,圣上带着大批人马去太原了, 太子殿下监国, 各位周氏亲王在一旁辅佐, 朝中对圣上亲征一事有人反对,有人赞同, 但最终结果还是圣上说了算,公主也跟着戎装出行一事被圣上压下去了,为了名正言顺, 圣上还给公主封了一个将军封号。
朝中御史为了这事已经上奏好几回了,发现太子殿下的态度和圣上完全一样,都是在和稀泥,便渐渐偃旗息鼓。
人都已经走了, 将军号也封了, 他们再怎么闹也改变不了事实,开国好几件荒唐事都是皇家事, 让朝堂里的御史可谓憋屈至极, 无忧公主算是开了史无前例的先河了。
封地食邑之大超过历代王朝所有公主, 掌有广陵盐糖之利,还兼造铁之权, 另私有军队,这种公主待遇往前千年数数,大部分的皇子待遇都远不及她, 随着圣上远离,朝堂人的目光自然放在了太子身上。
数日观察下来,太子殿下处事风格成熟老练,喜欢谋定而后动,朝中的谢党全力支持太子的任何决定,而圣上对太子委以监国重任这一举动,直接让朝中的人的心都定了下来。
开国功勋之家大多是跟随圣上出生入死的武将,也有不少文人,比如文善侯赵青山,荣国公崔什子极尽荣耀,赐为内阁宰相外加太子太师,那位带着流民,丢官弃印的吴老县令也被封了侯,此人运道极好,从未出过力,却甚得龙心,就连皇后娘娘也时常召见这位无量侯。
御花园。
“老臣多谢皇后娘娘挂念,现在身体已经好多了。”现在是无量侯的吴老县令对着皇后娘娘躬身谢道,他年纪大了,此前又受到了一些流言攻讦,心气大不如前,竟在炎炎夏日染上风寒了,身体愈发日下,不曾想这点小事竟惊动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听说以后特意派遣御医深夜为他诊治,这让吴老县令老泪纵横,身体好一点了,就连忙进宫谢恩。
萧洛兰看着吴老侯爷,勉励道:“现在天气就如孩儿脸,阴晴不定,吴大人注意身体,我已下了口喻,下次吴大人身体不适,可让家人随时去请太医。”
吴老县令心中一热,感激涕零道:“老臣多谢皇后娘娘。”
见吴老县令精神不济,萧洛兰没有多留他,让人把他送回去了,日头一高,萧洛兰就回到了自己的宫殿,女儿一心要和周郎去太原,她对两人哪能不担忧,现在就希望那边尽快结束,也不知女儿造的火/炮能不能用,到宫里没一会,太子妃就来了。
“儿臣给母后请安。”谢青妩每日都来母后这里,和她一起用餐,尽人子之孝。
“不用多礼了,快起来吧。”萧洛兰道,她现在多了一层新的身份,感受还蛮新奇的,谢家小娘子性格挺好点,她们两人相处起来融洽愉快,早上她会和慎之一起来请安,一日不落,中午还陪她吃饭,晚上慎之下朝回来,三人就小聚一下。
谢青妩笑着起来,动作谦敛,一举一动皆有风范,母后这边的饭菜很好吃,清炒时蔬,鲜果酸甜都是她爱吃的,经常一不小心就吃撑了。
有人陪着吃饭,吃饭的人还很有胃口,萧洛兰自己也开心:“多吃点,今天的炸萝卜圆子很酥脆,喜欢尝看看。”
谢青妩先是用玉著给母后夹了一个萝卜圆子才给自己夹了一个,她吃了一个,吃完笑道:“好吃,里面似乎还放了瘦肉和香菇碎末?”
“青妩鼻子好灵,什么味都瞒不过你。”萧洛兰弯眸道。
谢青妩又吃了一个,太子殿下每日忙碌,她作为他的妻子自当要代他替母后尽孝,再则,母后她性格宽容柔和,不是磋磨人的性格,谢青妩嫁进来之后,每天都感谢上苍。
乳白的鱼汤飘来阵阵香气,谢青妩身后的宫女似有紧张,正欲小步上前。
“怎么了?”萧洛兰将鱼汤放远了些,看着拿着手帕的青妩。
谢青妩脸色微红,起身垂首道:“不瞒母后,儿臣,儿臣前几日经常感觉胸口不畅,闻到鲜味更觉得胸闷气短。”
“那还不召太医过来看看?”萧洛兰惊讶了一下,瞬间就联想到了什么,而后就是喜悦,青妩和慎之两人都是健康的年轻人,成亲已有二月有余,有孩子是正常的。
让冬雪去请太医后,萧洛兰让桌上饭菜都撤了下去,反正也吃的差不多了,屋里熏香也撤了,只添些瓜果,窗户大开,谢青妩连忙谢恩。
等太医仔细诊断之后,萧洛兰就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她立刻让人告诉慎之,谢青妩同样高兴,其实她是确定好了之后再告诉母后的,以免让母后和太子殿下白高兴一场。
周慎之来的很快,第一时间就向母后行礼请安,脸上也难掩喜色,萧洛兰让他自己进去,自己就不打扰小夫妻两之间了。
随后,她就写信给周郎和女儿,这么大的喜事,自然要告诉他们,因青妩有了身孕,萧洛兰再三明确表示不用再给她请安了,早上多睡一会养好身体比什么都强,周慎之谢过阿娘,心情激动难言,温言一番后便要将好消息告诉下去。
萧洛兰准备了好些东西,让冬雪送去东宫,慎之已经成亲了,在宫外也有自己的府邸,但他想着阿爹和阿妹都不在皇宫,担心阿娘在深宫寂寞,于是还和以前一样仍然住在东宫,这样两人走动也方便一些。
慎之走后,萧洛兰进到屋内,发现青妩坐在床上,正抚着肚子,脸上洋溢着笑容。
“母后。”谢青妩起身,正欲参见。
“不用起来了。”萧洛兰看着她,笑道:“既有身孕,安心歇着就好。”说了一些体己话,萧洛兰让她平日不要太操劳了,注意保重身体,因有喜事,她发了些喜钱给宫人,整个皇宫喜气洋洋。
下午,婉娘入宫,金犇现在是上柱国大将军,此次仍和周郎一起出征,萧洛兰便时常让婉娘进宫一叙,金荷婉听说了太子妃的事,便道喜了一句,的确是一件喜事,太子有子,国家更稳定了一些。
“前方战事有消息吗?”金荷婉道。
“小胜了一场。”萧洛兰知道婉娘同样关心战事,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她安慰道:“圣上带了那么多人马,相信很快就会结束的。”
金荷婉道:“希望吧。”说完,她冰冷的脸难得有了笑意,握住兰娘的手:“长安书坊里有了我的书,兰娘,我从不知,你还把我以前写的戏文杂书记在心里,还让我出书。”
她和兰娘从初次因说书相遇,到如今也好几年了,金荷婉是万万没有想到兰娘还记得她在阆歌因怨恨不平之下写的那些杂书话本。
“又没有律法规定女性不可以出书,你既写了,我觉得很好,自然希望有更多的人喜欢它。”萧洛兰从很早以前,心里就有一个模糊的想法了,现在她可以做到,她就这么做了。
在她看来,婉娘的话本写的很好,她希望有更多的人喜欢上它们。
金荷婉眼睛悄然一红,她经历的多,已经看过不知多少受到伤害的女子,她在书中给那些可怜人赋予了一个新的结局,伤害她们的恶人给予最浓烈的诅咒,永世不得超生,不少人将她的书当做鬼书看,畏之如虎。
可金荷婉却很高兴,高兴的几欲落泪。
萧洛兰哭笑不得,她还是第一次见冷面的婉娘如此情绪丰富:“别哭啊。”
金荷婉撇过头,过了一会眼底只留点点红色:“娘娘喜欢,以后我会多写点的。”
“你这样喊,岂不是和我生分了。”萧洛兰怨道。
金荷婉笑道:“我是在敬重你呢。”
“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就好。”萧洛兰对着好友道。
“当然不行。”金荷婉道,她环顾四周,又悄悄道:“等左右无人的时候我再喊,有人的时候,我俩感情再好,我也得遵守规矩。”
“无规矩,不成方圆。”她着重道,就是因为她是兰娘的好友才更要注重言行。
“对了,我听说你最近还召见了一个前朝的落魄诗人,怎么,是想给他封个诗待诏吗?”金荷婉感兴趣问道,现在长安城内圣上公主不在,备受关注的就是太子和皇后娘娘了,高官家眷,世族千金都在暗中关注皇后娘娘。
除却封侯,太子成亲等重大日子,诰命夫人们才有时机得见皇后娘娘,其他时候,没有传召,都无法得见皇后娘娘天颜。
翰林院已经有了棋待诏,书待诏,画待诏等九品翰林小官,官职很小,属于文学词章方面的侍从,没有实际职务,相当于是皇帝身边的文学编外顾问人员,有人善棋,就有人善画,实权当然比不上翰林里的陈情陈大人,但也是一份难得的荣耀了。
“那人是女儿离长安时给我推荐的。”萧洛兰道,说来有些赧颜,自从她对女儿说了可以和其他小娘子谈谈琴棋书画,一起玩玩,女儿就找到了周郎,想要全国最好的棋手画师琴师,周郎便让翰林里的棋待诏,画待诏时常与女儿教习。
翰林里的那些待诏反而是女儿召见的多,毕竟周郎不喜诗词,也不好鼓乐琴音。
她离开长安的时候,感叹一个诗人的才华,便举荐给了她,随后便匆忙忙的和周郎一起出发了,因是女儿推荐的,她便上心了。
“他是前朝诗人,叫万载雪,诗词辞藻华丽,风格哀诞诡谲,与众不同。”萧洛兰温声道:“不过他心结难消,不想当新朝的官,人各有志,我也没勉强。”
金荷婉对这万先生立刻厌恶了起来,她冷哼一声:“娘娘你心善,不知这世上沽名钓誉的人很多的。”
“我看万先生不是那样的人,我读过万先生许多诗,诗里忧国忧民,可惜在前朝报国无门,心灰意冷后寄情尘世,孤身一人游走世间。”萧洛兰道:“他时常办学讲课,所听者有市井小贩,蒙稚儿童,寡妇乐户,来者不拒,是个心怀苍生的人,婉娘你见了他,必定会对他改观的。”
金荷婉脸色稍缓:“娘娘你这么一说,我明日就去万先生那拜访拜访,带着我写的那些书,看看他有什么见解。”
萧洛兰弯唇道:“不用明日,我现在让人请他过来,如何?”
“不必。”金荷婉摇头:“在娘娘你这,很多人会伪装的,明天我装扮成普通妇女去试他一试。”
“试完以后,说给娘娘听。”金荷婉道。
“那你明日早些来。”萧洛兰道。
等婉娘走后,萧洛兰和慎之他们夫妻两吃完饭便回到了自己的宫殿,诺大的殿内,萧洛兰想念起了周郎和女儿两人,也不知他们在太原如何了。
于此同时,同一片星空下。
太原城正在遭受猛烈的攻击,最黑暗的天被石破天惊的响声炸亮,如雷神狂舞,碎石飞溅,惊骇世人。
周绪望着那些怪模怪样的火炮,又看了看对面哀嚎遍野的太原城,这个战役,女儿拿出的东西让他神色凝重,他很快就意识到没有刀剑的战争指的是什么,以及这种火器后期发展将会造成什么样的冲击。
轰隆隆的巨响下,胡大力简直喜得发狂,不停的摸着红色大怪物,哪怕手臂被震的发麻也不离去,他调整位置,再次给炮膛填充一颗火炮,黑夜中,他的眼睛在嗜血的发光。
“龙威小将军真乃神人啊!”
好不容易上了前线观摩的萧晴雪挺直胸膛,继承了阿爹以前的将军称号后,她总有种莫名的骄傲感,是的,阿爹给她的将军封号就是龙威将军。
“还需要继续改进呢。”萧晴雪谦虚道,可她的骄傲谁都能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