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犇摘下恶鬼面具,他的眼神略有放空,而后抓了一把自己血腥脏污的头发,太原主城很坚固,纵使被小娘子的神器吓坏了,还有许多人执迷不悟的负隅顽抗,他们和太原兵作战状态已经到达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金犇望着古怪的火炮,这一刻怀疑,萧小娘子和皇后娘娘莫不是真是神仙人?军营里看待这个东西已经当成神器了。
火光照亮了太原城。
攻破是迟早的事情,外面大局已定,只留下太原这波刺头不肯服输,有此利器相助,天命就在新朝。
周绪看向远方。
阿爹不许她在前线多呆,萧晴雪转了一圈后才回到后方军帐中,她摊开纸张,准备给阿娘写信,和阿爹出征,她没受什么苦,身边还有阿木,就更感觉不到有什么不方便了。
至于对战争的不适,萧晴雪是能不看就不看,她不是圣人。
也许,她的心肠硬了很多,萧晴雪胡乱想了一阵,相信此次战役后,她会得到更多的敬意,她的封地很大很好,以后阿娘在宫里住烦了,可以到她的封地来,她会把她的封地打理的富饶繁荣。
畅想着未来,萧晴雪写完了信,刚印上火漆,帘子就被掀开了,一股血腥味也窜了进来。
“阿木,你来了。”萧晴雪高兴道:“前线怎么样了?”
拓跋木身着盔甲,抱着头盔,深邃的五官上还有血迹,他看着萧小娘子,道“太原城内几乎都是魏国公的亲兵,抵抗十分顽强,哪怕日夜攻城,估摸着还要几日。”
萧晴雪招手:“阿木,你过来。”
拓跋坐过去,隔着一张案几,萧晴雪用手帕擦了擦阿木脸上的血迹。
拓跋木的脸腾的就红了起来。
萧晴雪觉得好有趣,故意多擦了几下,不出意料看见阿木耳朵也红了,再不复刚才镇定姿态。
“那你小心点,别受伤了。”萧晴雪关心道。
拓跋木垂下长长的睫毛,他的深蓝色眼眸就像是静谧的大海,永恒的灯塔就是萧小娘子注视他的视线,手心滚烫,拓跋木道:“火炮很好用。”他露出一个笑容,只为她喜悦:“晴雪,你很厉害。”
萧晴雪很少听到阿木喊她晴雪,她扬起下巴:“呆子,我当然厉害了。”
见阿木深信不疑,萧晴雪反而不好意思了。
拓跋木抿了抿唇,外面厮杀声震天,这一刻离他好远:“我…”
萧晴雪看向他,帐内没人,她忽的紧张了起来,嗓子痒痒的。
拓跋阿木握紧刀柄,朝萧小娘子那近了近,萧晴雪眼睛看见了阿木浓密卷翘的睫毛,和一汪蓝碧,随着越靠越近,萧晴雪的脸也红了起来。
“我…”拓跋木鼓足勇气,语调缓慢:“金陵那天晚上,你问我。”他握紧刀柄,脸色通红:“我是不是喜欢你?”
萧晴雪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眼神漂移了一瞬,而后又继续看向阿木,发现他比自己要紧张的多了,额头都是细汗,舌头发音模糊不清,好像在咬着舌头让自己说的更清楚些。
“我。”拓跋木的心狂跳不止,因为他发现萧小娘子离他好近好近,近到他可以清晰看见她的瞳孔,感受到了她的呼吸。
“我喜欢你。”拓跋木以为自己的声音很大,实际上,他的声音只有萧晴雪一个人能听见。
可帐内只有两人,萧晴雪也不需要其他人听见阿木的话。
萧晴雪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故作平静的奥了一声。
“我知道了。”
她早就知道了咧,萧晴雪狡猾想着,阿木的眼睛不会骗人,每次看她的时候,仿佛要把她溺在那片深海里,萧晴雪心中雀跃,矜持道:“既然这样,你就追我吧。”
拓跋木低下头,他的舌头被他咬的生疼,胸腔震动如山崩,晴雪的回答过了几息才传到他的耳朵里,而他有点不明白。
追?
现在要跑着吗?拓跋木时常为自己的笨拙自恼,眼看萧小娘子怡怡然出去,拓跋木想也不想的追她。
坚硬的手臂横亘在萧晴雪的腰间,萧晴雪猝不及防下,眼看就要被撞上,手就被阿木牵住了,止住了身形。
“我追上来了。”拓跋木道。
萧晴雪愣了一下,而后捂住额头,阿木这个榆木脑袋不会以为她让他追她,是动词的那个追吧。
阿木不敢逾越礼节,渐渐松开手,发现萧小娘子忽然笑了起来。
萧晴雪揉了揉发酸的脸颊,面前的阿木一脸疑惑无措,又笑出了声,一本正经道。
“嗯。”
“追上了。”
这个呆子,傻的怪可爱的。
七日后,太原城破。
周绪去见他的老对手。
魏延山坐在高山一颗松树下,正在独自斟酒。
周绪大马金刀的坐在他的对面。
“酒是毒酒,就不请你喝了。”魏延山拂袖,气度从容,只是面有金纸之色,唇角渐渐溢出一缕鲜血,他擦去后,山风忽起,两鬓飘摇,回头看着人群,萧晴雪对这个人恨之入骨,仇恨的看着魏国公。
“听说火炮是龙威小将军所制?”魏延山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龙威小将军,他转过了头,看向周绪。
“她特意为攻打你准备的,最后一击如何?”周绪道。
魏延山擦掉唇角鲜血,雪白的衣袖已经被血染红,他道:“比你强多了。”
周绪反而笑了起来。
魏延山饮下最后一杯毒酒,长袖盈风,巍然不动,他轻扯嘴角,自知大势已去,无力回天。
“稚子抱金,行于闹市,自招祸难。”
周绪将刀横放膝上,他看了一眼远处的女儿,知道魏延山说的是什么意思,火炮这样的利器掌握在一个人的手中,很有隐患,魏延山眼光毒辣无比,口中之话更是如黄尾针般,一举刺中要害。
周绪摩挲着泛旧的香囊:“那要看她是谁的稚子。”
“皇权之下,谁都是蝼蚁。”魏延山轻咳一声,死到临头了,他的眼中却满是讽刺和看好戏的挑拨。
周绪双手笼袖,他笑眯起眼睛:“她就是皇权。”
魏延山冷笑:“人心难测,后患无穷。”
周绪笑道:“人生不过百年,我的谋划足够我的夫人和女儿百年无忧就行,后面的事谁也不知道,说不定,以后的以后,连皇帝都没了。”
魏延山皱起眉头:“你失心疯了不成。”一个国怎么可能会没有皇帝,心肺剧痛下,魏延山眼前一阵发黑。
“没有疯。”周绪心情很好,道:“这是我夫人曾经说的。”
魏延山习惯性的想冷笑,却没了力气。
他这一生善玩弄人心,攻于权谋,话里诡异多端,魏延山闭上眼睛,可没人知道,当年他对幽州王妃说的愿以皇后之位以待是真的。
现在再说,就是自取其辱了,魏延山不可察的自嘲笑笑,慢慢低下了头颅,彻底没了声息。
周绪看着哪怕死也是华服正冠的魏延山,背手而立。
良久,他才嘀咕一句。
“忘记和你说,夫人现在是我的皇后了。”
周绪语气遗憾,面色却不加掩饰,快意至极,哪怕魏延山死了,他也能在他坟头唠嗑几句。
“不用觉得自相惭愧,毕竟,你本就比不过我。”
山风寂寥,帝王的私语无人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