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游知道这事时没有太大反应, 他没有立场评价休夜的做法,但如果让他表达自己的看法,那就是:
——仇恨值up,真过瘾。
“我真弄不懂他。”陆小凤对着晏游嘀咕, “他到底想要什么?”
晏游道:“也许他什么都不想要。”
陆小凤不说话了。
他那晚送叶孤鸿去医馆后又立刻赶了回去, 但晚了不止一步, 捕快们正在处理现场, 追命胳膊淌血, 原地已没有那道黑色的身影。
他失望不已。
“休夜的事不重要。”晏游说, “重要的是, 你为什么又来我家了?”
陆小凤诚实道:“你这里安静。”
汴京城中各处街道全是寻找休夜的人, 金风细雨楼与六分半堂被彻底惹怒, 发誓要将汴京翻个底朝天,一定要找出休夜报仇雪恨。
街上人心惶惶, 即使官府派捕快四处巡逻也改善不了多少。毕竟那些人并没有做什么过激之事, 可他们只是走在路上,气势汹汹, 便令人惧怕。
陆小凤不是很喜欢见到那副场景。
晏游若有所思。
陆小凤看了一圈, 不见其余人露面, 便询问晏游他们去了哪里。
晏游一一回答:“无情捕头回了神侯府, 风萧和小王去找休夜了,步明灯去城东看望小顾——小顾是他收养的孩子。”
步明灯还收养了个孩子吗?
陆小凤心里有些惊讶,点点头,紧接着又问道:“小天才呢?”
他进屋到现在,小天才还没有冲出来啄过他, 一时之间竟有些不习惯。
晏游弯弯眼睛, 笑了起来:“风萧把它带走了。”
陆小凤下意识地追问:“为什么?”
“因为小天才也是休夜啊。”
“……我不该问的。”
陆小凤的脑袋有点疼。
知道这样的答案只不过是在浪费他的时间和心意。
家里没人, 晏游从屋里搬出东西,打算拉着驴车去卖。
陆小凤跟在他身后,看清被搬出来的物品,双目微睁:“这是你雕的?”
三层的木头架子上分别放着三个木雕,一共九个,有狗有猫,还有憨态可掬的小人,有四个上了色,剩余五个则是简单的米色。
“想要吗?”
“五百两。”
“你不如去抢……”
两人一起出门摆摊,陆小凤想同行的代价是替晏游赶车。
晏游转遍汴京主城区各处,对哪里繁华哪里人多了如指掌,坐在车上懒洋洋地指挥陆小凤赶车,倒显得陆小凤真的是他的仆人。
街上搜寻休夜下落的人十分多,不止金风细雨楼与六分半堂,还有其余打着各种主意的江湖人士。
陆小凤看见这些人,想到休夜,便问晏游:“你就不担心他吗?”
晏游和休夜的关系应当不错,陆小凤在沙漠中与他相遇,后来又在中原重逢,休夜从始至终都如山巅经年不化的冰雪,毫无融化的迹象。
而那样冷漠的休夜,却愿意在晏游身边晒太阳。
对晏游来说,休夜应当也是意义特殊的人。
“没什么好担心的。”晏游说,“我不能为他做些什么,他也不需要。”
陆小凤说不出反驳的话,但隐隐又觉得哪里不对。
晏游笑了笑,目光移向街上那些面容严峻的江湖人士:“担心他的人不缺我一个。担心他被人抓住,担心他离开汴京,担心自己遇见他时无力还手,担心杀不了他……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陆小凤:“你总该担心他身上的伤。”
晏游意味深长地看他,满脸都写着“你自己担心就不要拉我来掩饰嘛真拿你没办法啊”。
陆小凤对他翻了个白眼。
*
在街上寻找休夜的人还有一个叶孤鸿。
他那时心生死志而未死,被陆小凤送去医馆后,叶孤鸿听到街上与休夜有关的讨论,加入到寻找休夜的大军之中。
叶孤鸿找休夜并非为赏金,更不是为剑术切磋——毕竟他彻彻底底的是休夜的手下败将——至于具体的原因,他也说不清。
休夜四面树敌,双拳难敌四手,独虎难胜群狼。倘若休夜继续这般行事张狂偏激,终有一日,休夜会迎来四面楚歌的境地。
叶孤鸿要告诉休夜,让他趁早离开汴京,或是在对方有难之际,出手相助。
不过叶孤鸿已经找了三日有余,却始终不见休夜的踪影。
也许休夜已经离开了汴京,或者说,休夜根本不需要他的担心。
叶孤鸿神情沉重,脖子上的伤口还未愈合,阳光灿烂,他隐隐感受到一种黏腻的热度从绷带里散发出来,便走进一旁的小酒馆。
这时酒馆里的客人不多,叶孤鸿要了一壶凉茶,蹙着眉给自己倒了一盏。
他心里念着各种事情,端起茶盏后没有立刻饮茶解渴,正是这短短的停顿,让他没有落得更狼狈的模样。
一只不知从哪里冲出的大白鹅扑腾着翅膀飞上叶孤鸿所坐的桌子,茶水洒了个彻彻底底。叶孤鸿端着空荡荡的杯盏,懵了片刻,脸黑了。
大白鹅黑珠子般的眼睛瞥向叶孤鸿,嘴里隐隐露出一片红布,当着他的面张开翅膀扇了扇,这才收起翅膀。
它还没有立刻下去。
叶孤鸿甩去手上水珠,套出帕子细细擦了擦磨刀霍霍向白鹅。他想了想,冷着脸大步迈出门,转脸差点与脚步匆忙的少年撞在一起。
少年服饰花哨,一身银饰极为张扬,眉头紧皱,与叶孤鸿对上后赶忙后退一步。
“是你?”叶孤鸿在莆田见过他,“蛊师?”
风萧倒也没有忘记他:“你是叫叶孤鸿来着?听说你又输给休夜了。”
一个“又”触动叶孤鸿的心灵,他动了动唇,什么也没有说。
一名绯衣公子快速越过两人,径直走进客栈,手里匕首闪着铮亮的光。
风萧没了跟叶孤鸿叙旧的心思,上前一把拉住对方:“等等,你别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