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器掠过古战场。
战场太庞大了,根本见不到尽头。
时渊看到了很多怪异的机器,有些像人形,有些是炮台型的,每一个都宏伟巨大——隔了几十年,风吹沙扬,它们仍有一部分暴露在外。
他还见到了一台机器人。
机器人的腿部被泥土掩埋,即便如此,它也有七八十米高。飞行器近距离经过它时,时渊看到,它躯体上有许多武器炮台,就连眼部、嘴部都是激光武器。
它站在平原上,外壳已然锈蚀却屹立不倒,阴影遮天蔽日。
“这是什么?”时渊问陆听寒。
陆听寒回答:“帝国的战争机器人,代号‘烈日’,以装载的激光武器闻名。”
“它有多高啊?”
“大概120米。”陆听寒说,“在战场上,它带来的心里压迫感也是战术的一部分。”
时渊又问:“那它怎么停在这里了?”
“这一台‘烈日’的能量核心被联盟空军摧毁了,它只能永远站在这里了。”陆听寒也看向窗外,那机器人无疑是杀戮的杰作,凝聚了帝国的最高技术力,曾带来了诸多恐惧,“我没想到,它直到今天还在。”
飞行器飞远了,隔了很久,时渊都还看得到“烈日”。
它仿佛一棵生锈的铁树,或者一个老死的巨人,亘古地站立。
再往前,还是狼藉的、狰狞的战场。九成的尸骨和残骸都被掩盖了,不知是不是牺牲者泉下有灵,空中似有铁锈与血腥味,每一阵风都像叹息。
时渊问:“战争会死很多人吗?”
“嗯,很多。”陆听寒回答,“最长的一场战争持续了十几年,双方都很疲惫。”他摸了摸时渊的脑袋,“也是有和平年代的。在末世开始前的几年,联盟和帝国的关系有所缓和了,不过,它来得太晚了。”
时渊:“噢……不知道我们遇到的帝国人怎样,应该也是好人吧?”
“难讲。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没和帝国接触过。”陆听寒说,“希望我们能摒弃过去的恩怨。”
在漫长的2小时飞行后,他们离开了这片战场。
再往前就是帝国领土,是陌生的土地了。
在帝国境内他们不熟悉地形,飞行器的速度顿时降了下来。更关键的是,帝国这边的气候不适合飞行器。
傍晚天边一片昏暗,大型沙尘暴铺天盖地,翻滚如海啸。
还好附近有一座废城,飞行器低空悬停,躲在城墙的阴影下。不多时,沙尘暴滚滚扑来,到处都是飞沙走石,落在飞行器的外壳,发出落雨般的敲击声。
时渊从未见过沙尘暴,一来就是这么声势浩大的一场,吓得尾巴尖蜷缩起来了,又忍不住待在窗边往外看。
陆听寒再三保证,这台飞行器足够坚实。
他给时渊倒了杯热水,捋直了他的尾巴。
时渊说:“好可怕。”
“比人类呢?”陆听寒挑眉。
“各有各的可怕。”
晚餐后,时渊又坐在卧室窗边看了,明明城墙就在不远处,却怎么也看不清。
陆听寒和主城联系完,端了一碗小米粥进屋,从身后把时渊抱在怀中。
时渊喝了几口热腾腾的小米粥,有了人类的安抚和好吃的食物,终于不那么紧张了。
时渊说:“帝国这边的天气好糟糕啊——”
“嗯,他们有很多沙尘暴、台风和龙卷风,所以他们才会发展地下城市。”陆听寒在他耳边说,“在这里,再先进的飞行器都要小心。”
时渊想了想:“那帝国有空军吗?”
“有,但远远比不上联盟。”陆听寒解释,“在现代战争中制空权是非常重要的。拥有绝对空中力量的联盟,对抗帝国应当很轻松。可由于帝国的气候特殊,地下城市发达,不利于联盟空军作战。相对应的,帝国的陆军和海军强悍,战况胶着,难分伯仲。”
“好吧。”时渊舀了一勺小米粥,吹了吹,“如果他们躲在地下城市,会有很多幸存者吧?”
“地下确实比地面安全,可我们最后一次与帝国联系时,他们的战况也不好,城市沦陷了一大片。”陆听寒亲了亲时渊的侧脸,“或许,他们遇到了无法应对的东西,连‘烈日’那种战争机器人也束手无策。”
时渊:“噢——”
他又舀了一勺粥,吹了吹,递向陆听寒。
陆听寒说:“等我们遇见他们,就会明白的。”
他就着时渊的手,喝到了那口粥。
沙尘肆虐,天地无光,他们看窗外末日一样的景象,分完了一碗小米粥。
“陆听寒。”时渊喊了一声。
陆听寒:“嗯?”
“没事,我就是想叫叫你。”时渊抱住尾巴,“我感觉好多啦!”
次日早上,沙尘暴停了。
天空还是雾蒙蒙的,昨天狂风大作,今天又彻底没了风,闷热得像个蒸炉。
宁副官看着地图,紧皱着眉头:“真是奇了怪了……我们这是在哪里?”他指着地图的一个地方,“按照经纬度,我们就在这里,但不该有城市的呀?”
道格拉斯正在修随行的机器人,拿着扳手,满手油污。他说:“谁知道帝国!我听说他们疑心病都很重。我们的情报都是几十年前的了,帝国也不可能告诉我们这些。”他笑了两声,“不然,等着我们去轰炸他们的城市吗?”
宁副官摸了摸下巴:“唔,我还是觉得奇怪。”
“别纠结了。这个城市那么小,没被记录也很正常。”道格拉斯讲,“幸亏这城墙挡了沙尘暴。”
他用力一转扳手,几个齿轮丁零当啷地落在他掌心。
吃完早饭,时渊和陆听寒出发了。
飞行器已开出一段距离,他们该放置信号发射器了。
时渊和陆听寒下去,开着作战越野车进入城中,一路吓跑了几只旅鼠怪物,它们抖着柔顺的皮毛,“哗”地一下藏进废墟。
等进了城中了,他们才发现城市很小,更像是一个稍大的镇子。
发射器最好放在高处。
四周损毁严重,他们转了小半圈,转到天空都放晴,才看到远处有一座类似教堂的建筑。
车子停在教堂前,两人下车。
大门锈蚀得厉害。
陆听寒拽住门边使劲,小臂绷出了漂亮的线条,而时渊也帮忙用尾巴拽把手,两人齐心协力,才听到“吱呀——”一声,大门不清不愿地开了,他们眼前倏地一亮——
门后,天光穿过高远的穹顶和彩绘玻璃,从天而降,落在布满蛛网的座椅,落在绚丽的壁画。
壁画上,白鸽展翅欲飞,人们争相伸出双手、捧着鲜花,朝向高台上的国王和他身边的小女孩。
他们欢呼着。
光尘舞蹈,色彩如旧。
时渊:“哇!”
他翘着尾巴凑上去看壁画。
国王和女孩在壁画的正中心,也在教堂的最尽头。他们衣衫华美,王冠点缀着珠宝,两人腰间都别着剑鞘。
陆听寒站在他身后,说:“帝国国王莫尔顿·冯·卡文迪许和他的女儿,公主艾丽西亚。”
时渊问:“他们现在还在吗?”
“末世前莫尔顿六十多岁了,不可能活着了。”陆听寒说,“当时十岁的艾丽西亚,如果还在,也该是八十多岁的老人。”他看向周围,“卡文迪许家族一直统治帝国,野心勃勃,好战狂热,他们肯定没想到王朝会这样终结。”
往事都过去了,教堂还在。壁画赞美他们的盛名。
时渊回头,目光扫过一排排座椅:“教堂是为他们建的吗?”
“对,帝国人民对皇室十分狂热,把他们视作精神信仰,会向他们祷告。”陆听寒沿着壁画缓步走,玻璃下五彩的光,拂过他的发梢与深邃如大理石的五官,他若有所思,“帝国的开国皇帝安东尼·冯·卡文迪许,是一位非常有魄力和号召力的君主。安东尼的影响力跨越了百年,在方方面面影响帝国的思潮。他的子嗣也十分优秀,莫尔顿尤其如此,威望极高。”
时渊:“噢——他肯定是个很可怕的人类。”他看了看壁画,“看着就很凶,一点儿都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