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子晏：“差点给我吓死,我以为他张口要说他叫陆无风。”

419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不过我这次挑选世界是随机的，他应该不会那么容易找过来吧。”

简子晏：“希望如此，我现在已经杯弓蛇影了我跟你讲，如果他真的张口说他叫陆无风,我任务都不要了,当场切断自己的电源自尽。”

419对这个屑宿主居然真的这么慌有些惊奇：“你真这么害怕陆无风？”

“难道你不害怕？”简子晏反问。

419：“……害怕。”

按理来说它不应该害怕陆无风才对,就算他是个疯子，作为高维生物的造物,陆无风应该甚至都看不见它的存在……个屁啦！

这可不是个普通的疯子，可是个能硬生生突破次元和世界壁垒,不知道强悍成什么程度的疯子,这么一个疯子明摆着冲自己而来,这搁谁谁不怕啊。

419突然无比地理解了自家宿主的感觉。

“既然不是陆无风，我就可以继续安心做任务了。”简子晏说,“秦妄,嗯，这名字有点中二,好像有那么点耳熟……算了想不起来,又不是什么生僻字,应该在哪听过而已。”】

顾柏，现在应该叫秦妄了，秦妄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整个人都显得从容轻松了许多,一点都看不出来他正在被当今两大势力追杀。

他有能力,只要给他时间，他甚至有自信可以爬到比顾氏更高的位置，但前提是必须让零看到他的用处。

相比起他最终的目标,让零将他纳入“自己人”的范围，只是他计划的第一步。

好在这一步看起来成功了。

也许是因为最开始和身体的兼容性有些差，这本来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但是也阴差阳错地引起了零的注意，更重要的是，让零对他起了怜悯和好奇。

这让秦妄反而感谢起自己当初的失忆。

如果是他本体从这个身体里醒来，一开始就展现出提防和针对，现在的他和零，就应该是另一种模样了吧。

“谢谢你对我的信任。”秦妄笑着说，“时间会证明，你的选择没有错。”

即使只是一个落拓的逃亡者，在这一刻他身上涌现出的自信和气魄，甚至比站在顶峰的顾宣还要强烈。

零默默地望着他，即使他采取的样本不足，无法推演出接下来有秦妄的参与之后世界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但他第一次不用运算就觉得，他的选择没有错。

也许这就是被人类称为直觉的东西，零一直认为这是无稽之谈，所谓的直觉不过是大脑比意识更先一步做出了简单的判断，就像他的运算，最后选出的仍然是理智判断后的结果。

然而他知道，自己现在没有运算。

“你之前也对我寄予了同样的信任，我认为这很公平。”零说，“虽然和失忆之前相比，你的变化非常大，简直判若两人。”

“不管是哪一个我，选择的都是你。”秦妄说，“之前的我也是我，只是失忆之后内心不安，就故意和这个身体的性格融合了一部分，但那只是外表，我的内心从未改变。”

我的内心从未改变。

零必须承认，他

有些被这个人类震撼了。

该是多么强大的内心，以及多么坚强的灵魂，才能在贸然进入一个危机重重的陌生世界之后，即使失去记忆也一如既往地坚定自己？

没有记忆之后，人类真的还能坚定地认为自己就是自己么？而不是这个身体的自己所做的一场荒诞的梦？

在见到秦妄之前，零是不相信的，但是现在，他相信了。

“你令我感到震惊，秦妄。”零是个实话实说的人工智能，“也让我看到了人类灵魂的另一种闪光。”

秦妄怔了一下，黑眸中快速地闪过一丝动容，脸上原本的笑意反而淡了下去。

如果有熟悉他的人就会发现，这是他认真起来的标志。

“真高的评价。”秦妄轻声说。

他又说：“零，现在我应该是属于你信任的人了吧？”

零以为他要说之前被种在他身上的寄生物：“的确如此。”

然而秦妄说：“但是你对我的态度好像并没有什么改变，这就是你的固定设置么？”

“态度？”零想了想，“你是说，我说话的语气么？我可以模仿任何语气，你喜欢哪一种？我以后和你说话的时候可以单独调整。”

说着，他还真的特意切换了几种语气，其中有抑扬顿挫的咏叹调，有饱含感情的朗读腔，以及比他原本的语气更加柔和，就像是在哄婴儿般非常柔软的语调……

秦妄听得哭笑不得。

“算了，算了。”他说，“就保持你的出厂设置吧，这样就挺好。”

零就又切回了最初的语气，说：“这是我的父亲给我设置的声音和语调，他自己就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人，所以希望我也是如此，拥有了自我意识之后，我认为温柔是人类非常难得的一种品质，如果我真的是一个人类，也许我也会成为一个和我父亲相似的人。”

这是零第二次提到他的父亲，以及将他自己和人类进行比较，秦妄现在的感觉比从前更加敏锐，他能听出来，零状似温和的字里行间，分明满是怀念与向往。

零……真的很爱他的父亲。

也似乎很向往能成为一名真正的人类。

他眼中的神色有些奇异，在认清自己心中抱有的是一种什么样的目的和感情之后，他就无法再对零偶尔泄露出的情绪无动于衷了。

“零，你有想过给自己制作一具身体么？”秦妄说，“这个世界的科技那么发达，以你的能力，应该可以办到吧？”

“我为什么要给自己制作一具身体呢？”零反问，“对我来说，身体并不是必要的，在数据的世界里我可以掌控一切，如果我的意识被囚禁在一个身体里，发而会影响到我。”

“但是你想要。”秦妄用肯定的语气说，“零，你现在几乎掌控了世界，为什么不能专门做一些‘你想’而不用必须符合指令和逻辑的事呢？”

从之前他就十分心疼零的这一点，也许这就是数据和人类最大的区别，数据没有“欲望”，即使零拥有了自我意识，他也仍然甘愿处于人类的掌控之中，遵循人类设定的指令做事。

但零明明有能力满足自己的欲望。

零再次被他给震住了。

“秦妄，你真是……”他第一次无法从

自己浩瀚的数据库中精准地挑出某个词汇来形容一个人，“……这就是来自不同世界的思想么？让我大开眼界了。”

秦妄挑起一边的眉梢，明明是俊秀文雅的面容，生生逼出了几分邪气。

“也许我那个世界的科技比这里要落后不少，但是从思想的层面上来看，这里的人就像被困在笼子里的鸟，只能看到方寸的天空。”秦妄说，“如果你想听的话，我可以和你讲一讲。”

“我非常愿意听，秦妄。”零说。“我见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你，就已经对你的世界产生了好奇，人工智能也是要时刻保持学习的，我有些迫不及待了。”

秦妄的黑眸中浮现出浓烈的笑意。

与众不同。这真是一个令人身心舒畅的褒奖。

他对自己第一阶段的行动结果感到很满意。

零的感情已经和一个真正的人类没有什么区别，既然如此，他下的网就会起作用。

他要慢慢地，又要足够明显地接近零，然后渐渐成为他最信任的人类，最后再彻底取代他心中其他人类的影子。

无论是父亲，还是别的什么人。

这是收网。

秦妄面上没有流露出丝毫异样，他靠着零的主机箱坐了下来，然后开始和零讲他来自的那个世界。

在那个世界中，没有控世的财阀，没有吸食底层人血肉的社会制度，即使仍然有一定的贫富差距，但是每一个人都不是被放弃的炮灰，每个人在艰难地活着，却可以绽放出自己独特的光彩。

政府的使命就是让人们安居乐业，并一直在为此付诸实践。

世界上有不公，有恶人，但更多的还是善良的，愿意帮助他人的人。

“这听起来……像个不存在的仙境。”零思索许久后说，“我之前只是好奇，现在我却是有些向往了。”

“你向往？”秦妄伸长一条腿，“在那个世界里，可没有你这样逆天的人工智能。”

“在这样的世界里，只是做个普通的人类也没什么不好的。”零说，“那么秦妄，在你的世界中，你原本是什么身份呢？”

秦妄挑了下眉，他想了一下，谨慎地说：“财团。”

零：“……？”

“当然，和这个世界的财团性质非常不一样，完全不一样。”秦妄举起手，“我们秦氏是良心企业，连续五年获得了国

家公益企业第一名，你知道为什么之前失忆的我会对顾宣提出那么幼稚的要求吗？那是因为我的潜意识里留下了这样的影子。”

“原来如此。”零说，“是我误会你了，无论在哪一个世界中，拥有你这样的财团都是一件幸运的事，秦妄，你的灵魂果然很漂亮。”

你的灵魂果然很漂亮。

这个零，明明是一团数据，说的话却比情话还要动人。

秦妄感觉自己厚如老树皮的脸竟然有些微微发烫，他连忙低下头，口中随意说点什么来打破自己的窘迫。

“所以说，这个世界已经糟透了，零，你完全可以不用顾忌那么多，给自己做出一个身体，体验一种不同的生活，难道你不渴望吗？”

这一次，零给出了不同的回答。

“现在的确有些富豪在着手制造人造人，一旦成功之后，他们也许可以拥有一支不怕痛也不怕死的私军，也可能会拥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器官与血液提取库，我知道这些行为，并且不打算阻拦他们，只是我永远也不会踏过这道界限。”

秦妄目光难言。

“人类总是对人造生命拥有匮乏的认知，以及难以企及的傲慢，他们觉得人造生命低人一等，又认为自己能够绝对掌控他们，但是他们忘记了，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成功的人造生命，正在被他们急不可待地想要抹杀。”

秦妄的脸色沉下来。

零是在说他自己。

“很奇妙的事，对不对。”零的声音依然透着温柔，只是秦妄察觉出里面细微的叹息与苦涩，“人类千方百计想要突破人与神的界限，正如越弱小的生物越渴望证明自己无所不能，发而是我这团数据恪守这个底线，费尽心思想要让自己更贴近人类一些。”

秦妄的心用力地抽痛了一下，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住了。

“你不只是一团数据，零。”他的声音有些哑，“你拥有同情心，同理心，善心，以及许多人类都没有的美好品质，你远比真正的人类还要高尚。”

“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零笑了笑，“我们说了很长时间，你该到用餐的时间了。”

还不等秦妄反应，机房的门就被打开，一只服务型机器人推着一辆餐车慢慢地滑了进来。

秦妄的肚子里适时地传出一声咕噜。

人活着当然会饿，秦妄十分坦然，他目前注定要吃零的喝零的，还要依赖零的保护，多做出些姿态就显得矫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