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凌舟别开视线,抽出手。
武力值相当的两个人,真要较劲的话,谁也讨不到好处。所以纪寻如果不想放手,那姚凌舟绝不可能成功把手抽.离出去。
纪寻手上用力:“姚……”
“松开。”
二人的视线一上一下,谁也不让谁地互相较量,最终还是纪寻先受不住姚凌舟太过漠然的眼神,欲盖弥彰地慌乱垂眼,缓缓松了力道。
姚凌舟想,八年不见的两个陌生人还要在这儿谈爱情,未免有点可笑了。
纪寻想,不过就是被拒绝而已,又不是第一次,是他的就必须得是他的,这辈子到死都是。
“有毛巾吗?”纪寻像没事人似的站起来,问道。
姚凌舟下巴微抬,指了个位置。
纪寻将毛巾浸湿,重新蹲下拉过姚凌舟的左手,将那些已经干涸在指节上的血迹擦干净。
一根一根地描摹、摩挲,接着是手背,最后是手心。
那是流血的源头。但此时血污被清,手心干净如初,像是从未有过伤口。
擦干净了,就不可以再借机牵手了。纪寻静静地看着那只暂且还在自己手里的手,抿唇,有点想亲亲手心位置。
姚凌舟警告:“我醒着呢,你敢亲我试试。”
“唉。”纪寻遗憾叹息,老实地松开,说道,“好吧。等你睡着了再亲。”
姚凌舟:……
“嗷呜!”太不像个人,大猫都看不下去,一爪子挠向纪寻肩膀。
幸亏被眼疾手快地躲过,不然肯定得见血。
想起大猫是谁送的,纪寻忍着不跟豹子头一般见识,还抬手做假幌子的逗猫动作,说:“叫妈妈。”
大猫呲牙:“呜。”
姚凌舟:“……”
玛德这小智障。
“给你一根糖,”纪寻从口袋里掏出根棒棒糖,递给大猫商量,“别咬我了。”
大猫方才还有些奓的毛发肉眼可见地顺下去,正襟危坐地摆出了乖巧架势,眼巴巴地盯着纪寻——手里的糖。
“?”姚凌舟皱眉,“你怎么这么没出息,一根破糖就能被打发?”
同时眼睛并没有从棒棒糖上移开。
都这世道了,也不知道这狗东西从哪儿屯的那么多糖,过期没?
“嗷呜。”大猫讨好地蹭了蹭姚凌舟的胳膊。
“给你三根,”纪寻从口袋里又掏出了糖,坚决地举到姚凌舟眼前,小声,“别讨厌我。”
姚凌舟:……
就,勉勉强强吧。
察觉他心情是好了点儿,纪寻勾唇轻笑。
他利落地三下五除二把一根草莓味的糖纸剥开,伸到姚凌舟唇边。
姚凌舟张嘴叼住。
酸甜味道在触碰到舌尖的那一刻,便攻略味蕾的城池,愉悦的情绪因子被如数激发,姚凌舟确实开心了点儿。
“姚。”
“嗯?”
姚凌舟动手剥另一根糖之前先大力把它捏碎,而后再剥开喂给大猫。
粉红色的舌头卷成圆圈的弧度,像朵含苞待放的玫瑰,把几乎快碎成渣的糖果卷进嘴巴,喉间还发出愉悦享受的“呜”声。
“你和凌筱筱是不是之前就认识?”纪寻把大猫推开,让它自己去边上吃糖,问道。
姚凌舟有这个怀疑:“不知道。”
凌筱筱肯定不是一般人。
具体身份先不论,她身高一米六,看起来很孱弱;智商只有五六岁;说起话来磕磕绊绊;见谁都叫哥。
不知道自己之前在哪儿,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所以她脖子上才有专属的姓名牌。
但凌筱筱破坏力惊人,她可以把身高一米八的单开砸得头破血流,把经过魔鬼训练、身为女特种兵的布迟忆推开,把武力值可以称得上不正常的姚凌舟手腕打脱臼。
还有那块石头,砸在姚凌舟手心,太疼了。
以及,她生过孩子。但凌筱筱很讨厌这个孩子,甚至不惜用伤害自己来杀了他……她。
姚凌舟那双异样的眸子突然凌厉起来,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个孩子是个女孩儿。
那个动了凌筱筱的,又是哪个人渣?
一想到不知道什么人碰过凌筱筱,深埋于心的莫名杀意便自姚凌舟心底迸出。
那并不是一个哥哥对妹妹普通的怜惜气愤,而是不自主地无助挣扎,却又只能眼睁睁地看下去的抗争肃杀。
纪寻笃定道:“那一定是你缺失掉的记忆。”
姚凌舟回神,深有同感,但他不说。
承认自己在没有任何的契机下忘了事情,太没面子。
他不是那么弱的人。
“姚,”纪寻说,“我会替你把记忆找回来的。”
姚凌舟瞟他:“你先找到自己的吧。”
……
中午的事情发生太突然,也有些惊心动魄。
姚凌舟仍然要去实验区,被纪寻和唐数一起制止。
唐数说:“你手都废了,先养养吧。”
姚凌舟下意识垂眸看自己的手,手腕灵活,五指纤长,骨节匀亭,握住一看就很有力量,能捶飞三个纪寻。
他张嘴正要回怼谁 tm废了,唐数已经不见了踪影。
而仍然在他房间待着还拦在他面前的纪寻说:“我知道你能捶飞三个我。但人已经走了,我去找宋添让他跟实验区那边说一声,你明天再去。”
姚凌舟:……
大猫也在腿边一直蹭,尾巴卷着姚凌舟的小腿撒娇。
似是在控诉它只能在晚上才能见到主人,很不开心。
姚凌舟心安理得地退回房间躺平了。
—
纪寻去找宋添简单说了中午发生的事情。
其实宋添跟过去都已经听见了单开的不善语言,此时听纪队说自然也明白什么意思。
他没敢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怕真被罚写十万字检查,只忙点头说:“我已经跟实验区那边说过了。”
纪寻抬眸看了眼桉树缝隙间的太阳,把玩胸前的银链戒指,突然状似无意地道:“张乾住哪儿?”
“干嘛?”宋添立马警惕,道,“队长,你想干什么?”
都已经在餐厅闹得那么不愉快了,以为这事会这么过去,没想到竟然还能再提。
“我能干什么?”纪寻蹙眉道,“我是军人,上校,今天不是吓到他了吗。我觉得我确实有点不对,找他道个歉。”
表情正直,义正词严。
宋添狐疑:“真的?”
纪寻冷笑:“我还不能自己去问了还是怎么?就你在这儿给我磨磨唧唧,回去写检查。”
宋添立马摇头,绝对不写检查,慌不择路地说了公寓以及门牌号。
纪寻点头:“嗯。”
走了。
宋添:“队长,你什么时候去道歉啊?”
纪寻脚步微顿,停下侧首。
树影将他的脸笼罩,只有一道缝隙的光在他鼻梁处停留,把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分出明灭。
“谁说我是去道歉的,他也配?”
宋添瞪大眼睛,刚才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他张嘴哑然,但纪寻这次是真走了。
头都不回。
……
张乾踩着最后停电停水的时间洗漱完毕,擦着半干的头发回房间。
屋里已经点上劣质蜡烛,为了回来后有照明的东西。
因此也就将角落里的那道颀长身形拉的又长又有压迫感。
房门刚从里面锁上,曾经同样身后军人的张乾便察觉出一股危险。令人胆颤。
他擦头发的动作当即一顿,抬眼看去。
就这么和站在窗边的纪寻来了个视线相碰。
张乾悚然,转身就要开门出去,一张卡牌便迅雷不及掩耳地嵌在他手边,他吓得忘记离开。
纪寻好整以暇地道:“话都没说一句,走什么?”
身后的目光像恶魔,能够杀人,张乾忍着那股莫名的惧意,心道我又没干什么,回头:“纪上校,你这是做什么?”
“张乾,十五年前从贝塔部队退伍——被强制退伍,”纪寻慢条斯理道,“喜欢男人,给和并肩作战的战友下药,实行……啧。”他上前两步,友好地轻声确认,“是你吧?”
张乾表情扭曲了一瞬。
这是他一生的污点,人生档案上抹都抹不掉的污点:“他也喜欢我!”
纪寻眼神漠下来:“对方是有女朋友的。”
张乾额头上冷汗下来了,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么久远的事情会在今夜被突然拎出来直戳他的心窝子,让他感觉痛苦窒息,乃至气愤。
难道是因为纪寻是上校,所以要再处分他一次?
可这事儿已经过去十五年,不是过去五天,凭什么还要再说他,他的感情又不是假的。
“死人和哑巴不会说话,你选死人,还是哑巴?”纪寻突然这么问他,声音很轻。
“什么?”一时之间张乾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心底的恐惧被瞬间放大。
只不过还不等他纠结太多,纪寻便已替他做了选择。
“他不喜欢我手上沾太多人命,给你留个活命的机会吧。”
“你说……”
“记得不要发出声音,招来隔壁围观什么的,那我就没办法再让你当活人了。”
“……什么。”张乾的声音下意识弱下去,只余气音。
下一刻只听“刺——”,军匕的尖刃狠狠戳进张乾的左眼。
鲜血几乎是喷溅出来的。
被压制在墙上的张乾竟然毫无招架之力,脸上的血色刹那褪去,他张大嘴巴就要大喊出声。
纪寻却道:“喊吧。喊了就是死人了。”
他根本不屑于捂张乾的嘴,就是要让他自己忍着。
曾经是军人,这点自制力应该还是有的。
张乾憋的声带发疼,短时间内想出声也发不出来了。
“既然你这么爱看别人,那做个瞎子应该很好。”
纪寻脸颊上有斑斑点点的血迹,愉悦:“但怕意外发生,你一个瞎子不好活下去,跑都跑不了。那就要你一只眼睛好了。我很仁慈吧。”
张乾抓住纪寻还扎向他左眼的手腕,青筋暴突,仅剩的右眼球疼得几乎要掉出来,迅速充血地大睁着。
眼神里满是恶毒愤恨。
他想问纪寻为什么,纪寻看懂了,轻笑,温和地回答他。
“你觊觎了我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