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暮缓抬手, 拂开自己的衣摆,淡淡道:“你该回去了。”
“主人,我不回去。”莲先又抓住他的衣服, “我为了您出来的,我喜欢您。”
“回吧, 好好修行, 不必变成我喜欢的样子, 做好你自己。”江暮拉开他的手,“你若不愿意走, 我便送你一程。”
“主人, 我不……”
江暮摇摇头,抬袖一拂, 院中忽而有风。
白衣少年的身形渐渐变淡,他哭喊着往前伸手:“主人, 我不想离开你……”
那哭声越来越弱,慢慢地随风飘散,庭院中再也寻不到痕迹。
江暮抬眼, 看向庭外。
落玉阁中,许千阑只裹了一件外衫,在那温泉边俯身去试水温,他刚荡秋千时不知怎么的摔了一跤,正好摔到了旁边的鱼池边,沾了水与泥,只好再洗一遍。
江暮满目疑惑地走在这金碧辉煌的大殿里, 在他的身后, 一根线拴着一朵云, 随他一起往前飘, 那团云上,放了枕头被褥,衣服蒲垫,还有食盒,水杯,梳子,也有棋盘,字帖等。
他不爱用乾坤袋,束在身上很累,他出门也基本上是不带东西的,要用什么东西……那不都是千阑带了么。
但今天他觉得需要运些东西过来,因为禁闭之处清寒……吗?
他在这雕金砌玉的大殿里走了半晌才走到后门,推开门,水汽缭绕,水雾中的人正伏在池边,胳膊在水中搅动,长发散开,落在水面,浮浮荡荡。
他站在门边怔了怔。
泉边的人感觉到了动静,拢好衣衫回头。
氤氲水汽,缭缭轻烟,两人相望,都一时未语。
好一会儿后,许千阑回过神,眼神有些怯:“你……你这几天怎么回事?”
“我回了一趟水天之幕。”江暮如实道,“回去休息休息,原本以为第二天就能回来,不想去了四天。”他悄悄松开了手里的绳,往前走几步。
许千阑紧张地低头:“那你知道我打了莲先了吧?”
“我知道。”江暮走到他面前。
“我当时在气头上,我错了,你怎么惩罚我都可以。”对方的声音越说越小,双手绞着衣带。
江暮俯身看着他,那沾湿的发落在衣衫上,白色的外衫轻又薄,被水打湿后都贴在身上,衣衫下的肌肤若隐若现。
他的呼吸微滞,要说的话顿了须臾才重新想起来:“你不是已经被关禁闭了么,我还罚什么?”
许千阑怔怔抬眼:“那你不怪我?”
“我听说是他先招惹你的,不怪你。”江暮在池边坐下。
“但是我反应有些过了。”许千阑抿了一下嘴,“他又说我……”他的话及时制止,还是不要在背后说人了,这样像是在告状一样,他只咬了咬唇,在心中嘀咕,我没有魔气。
江暮知他所想,笑意微收,过了一会儿,轻轻拉了一下他头发:“他的灵识不稳,我让他回去了,他才现世一天,又知道什么,何必在意他的话?”
许千阑又觉鼻子发酸,低下头道:“我出生比不过世家,小时候被师尊选为亲传弟子,有些人看不过去,说我什么的都有,我最不喜欢被人诬陷,不过……”他又笑了笑,“我现在足够强了,就没人敢说三道四了,不但不敢,大多数见到我还要客客气气,恭恭敬敬的。”
“嗯,你会被众人尊敬。”江暮沉默了须臾,拂了拂他衣上的发,这么一拂,却发现了异样,脸色微变,“你受伤了?”
身边人一怔,往旁边退了一些:“没事,小伤,不足挂齿。”
“我看看。”江暮轻按他未受伤的左肩,转过身躯,让他面向自己,手掌挪至右肩,指端一挑,将那衣衫挑开些许。
眼前人颤了颤,却是没松,反而将衣服拢得更紧。
江暮看他那眼神惶然,不知他为何惊,为何怯,连那躯体都轻轻颤抖。
他的手停了一下,而后,稍稍带了力气,不容置喙,拉开了肩上的衣。
对方抖了抖,低下头紧紧攥着被拉下的衣襟,许是为了防止它往下掉,也或许,是过于紧张。
肩上一条伤痕从前蔓延到后,皮开肉绽,血已干,但那裂开的伤口森然可怖。
江暮眉宇紧蹙,眼中闪过一抹怒色,手掌慢慢抚在伤处。
许千阑又是一颤,微凉的手在他的肩上缓缓抚着,如在水中浸过的暖玉,细腻温润,丝丝缕缕柔和的灵力融入伤处,那疼痛在这轻抚中一点点散去。
伴着身边泉水泛起的薄雾,他的眼中逐渐湿润。
江暮将他的伤口愈合后,拉起衣衫,那衣领还在对方手里紧紧攥着,他拉了一下,没拉动。
许千阑松开手,又垂眼。
江暮把那衣衫拉好,手却没收回,缓缓向上,抚到他的眼尾,抹去一点泪痕:“疼?”
“不疼。”
“你为何受伤了都不肯说啊?”江暮柔声问,之前在宗门拜访时他也是这样。
“我……”许千阑抬眼,眼角还泛红,欲言又止,最终摇了摇头,“不用说啊,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生死攸关,如何不是大事?”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