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若时办事很迅速, 这天天还没黑,应行霄之死前因后果就已经公之于众,历数他杀害两任宗主之罪。
那斩杀令收回, 为许千阑正名,并且立即派出微明宗得力之人去追杀残留的妖邪。
修界一开始颇为惊讶, 了解详情后更是惊掉下巴, 一夕之间应行霄从倍加赞扬变成了人人唾弃, 而也因此,更多的人开始觉得, 许仙尊是仙是魔并没有那么重要, 他依旧是曾让众人敬仰的仙尊。
这一晚月眠殿灯火通明,觥筹交盏, 一开始许多仙尊们都来了,后来大家散去, 剩下几个亲近之人,再到后半夜,又散去一波, 唯剩下凌鲲鹏与他把酒言欢。
说是把酒言欢,但基本只有凌鲲鹏一人喝酒,许千阑滴酒不沾。
凌鲲鹏觉得无趣:“你哪怕喝一口呢,我一个人喝多没意思。”
他坐得端端正正:“我一口都不喝。”
“为什么?”
“为什么……”许千阑微收笑意,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师叔曾跟他说,不许他再在他人面前饮酒, 那么, 他就不饮了。
“好吧好吧。”凌鲲鹏叹气, “让你留下你不肯, 那你下一步打算去哪里?”
“我……”许千阑怔了怔,他还没想好,目光无意中往上看了看,稍许沉寂后,道,“应该四处转转吧,有妖邪就去打打,没有的话,我就寻一个山府,避世修行。”
“你不再去水天之幕了吗,那里不好玩?”
寻常问话,却让许千阑不小心碰倒了桌上杯盏,他的心絮杂乱,有些话不敢明说。
他其实,很想念那个人。
人间事已了结,再没什么需他担忧的了。
而他自回来之后,听着许多人对他议论纷纷,原本应该惊惧的,忧心羞愧的,真正面对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内心很平静,他没有那么在意旁人的看法。
明明以前是在意的,最喜欢被人称颂,不愿听得一句诋毁之言,如今能泰然处之,不是听多了而变得心冷,也非心性的改变,是他已经接受了自己。
是仙是魔,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心。
当他真正认同自己,那些妄自菲薄的心思就消散,以前只道魔物如何能配仙人,如今却只想,倘若两情相悦,谈何配上配不上?
他开始敢去思量两人之间的关系了。
只是,他虽认同了自己,却依旧不确定,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着不一般的情愫。
他实在是缺少这些神思,对那云里雾里的感情看不清楚,也想不明白,他不知道那个人对他可有情意。
他自己呢,对那个人又是怎样的情感呢,可是爱意?
跟他在一起是开心快乐的,一点也不无聊,他想与他一起看日升月落,星火阑珊,四季更迭。
这是……爱吗?
凌鲲鹏不知道自己一句话,让面前人几乎快把这一生想完了,继续道:“是你自己要回来,还是圣君让你离开的啊,他没留你吗?”
许千阑又开始想,两者皆有吧,他要离开,圣君答应一个月结契期满,就让他离开,没有说过一句留下的话。
凌鲲鹏问了两句话,都只见面前人沉思,他只好又问:“这一个月你们俩发生了什么?”
“哗啦”一下,许千阑又碰倒了一杯水。
凌鲲鹏:“……”
他继续问:“二师兄你有没有觉得,你有些变化?”
“哪里变了?”他抬头,个把月而已,还能变了模样不成。
终于回话了,凌鲲鹏道:“我的幻形兽是鲲,修行属性为水,跟圣君相同,对同类属性感应挺灵敏的,师兄,恕我直言,你浑身上下,由外到里,都有水性修为的痕迹,你不是火属性吗,这水属性,哪来的?”
许千阑一怔,面上瞬间透红,赶紧低下头。
“你们都这种关系了,为什么他还会让你走?”
许千阑垂着头:“是我要走。”
“他没有留你?”
“没有,他说随便我,我想走就走。”
“……”凌鲲鹏抚抚额,“有些时候,嘴上说的话,与心里想的,并不一定一样。”
待凌鲲鹏走后,他在殿内踱来踱去,嘴上说的,与心里的想的,不一样?
他是否要回去问问,问师叔是否想要他留下,是否……对他有情?
他向窗外看看,仙山缭绕清气,只能看见点点星光。
有人叩门,夜已经很深了,他纳闷着应声:“进。”
言小白端着茶走进来,转头关好门:“师尊我来给您送茶。”
他回头,瞥了眼桌上满满一壶茶,今晚月眠殿宴席,哪里缺少茶水,言小白之前就来了,中途和大家一起走了,不知此时又端茶水进来为何。
他静静看着来人将茶盏放下,一身蓝衣,仙门弟子的装束,以前总不太爱抬头,走路又弯腰驼背的,看上去总是小小的,这一趟回来,看他似乎有些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