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吹过,雨水斜下。
去就去吧。
林三七关好门,双手护住脑袋,从屋檐下冲向站在院中、持伞的落无悔。
鞋子踏过雨水,飞溅起来,又化为了一颗一颗水珠散开,她轻盈的裙摆不禁湿了点。
他静静地看着朝自己跑来的她。
雨打花落,泥土腥味气息浓郁。
伞不大,林三七往落无悔那边靠了靠,手臂不可避免地贴过手臂,即使隔了几层布料也有感觉。
他歪头看过来。
没伞的她权当没看见,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道:“走啊,不是说去看看么。”
“嗯。”
落无悔细瓷般的脸笼着淡淡夜色,唇角仍有浅浅的弧度,压根不受李府的事情影响。
他共情不了那些人的喜怒哀乐惧,兴许当鬼当太久,连人应有的感情都消失殆尽了。
不过,他就是喜欢看他们在尘世中彷徨、恐惧、迷茫、沉溺,然所求、所爱皆不得。
可看在林三七眼里就十分怪异了。
谁听了死了人,还能笑得出来的?
怪渗得慌。
林三七掌心还揣着那张符纸,恨不得将它贴到自己的额头上,不,全身都贴满,避妖魔鬼怪!
忽然,一只冰凉的手覆上了她的手。
林三七震惊地侧目看去,落无悔垂下睫帘,将她握成拳头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
一张皱巴巴的符纸暴露在空气中。
他缓慢地摊开沾了些汗的符纸,指腹划过黄色符纸的纸角,声音很柔,令人听着很舒服:“你画的符纸?”
“是,怎么了么?”
她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林三七之所以会拿着符纸,纯属是因为怕萦绕在李府附近的邪祟近身,自保罢了,没别的意思。
而原主本就会画符,这张符纸是她根据原主记忆然后画出来,应该没什么问题,还是可以用的。
两人边走边说话。
院中花香因雨水淡了不少。
落无悔瞥了她一眼,将符纸放回她的掌心:“由普通朱砂画的符纸只能对待一般邪祟,而——”
大雨从伞侧洒了些进来。
林三七脸颊微微湿润了。
他似好心地抬起手,搭到她肩头,手指轻轻地扫了扫上面宛若白糖一般的雨珠,指尖若有若无地擦过她脖颈。
酥酥麻麻的。
林三七是那种不耐痒的人,碰到敏感处就痒,一痒就想笑。
她缩了缩双肩,躲开他的手,自己随意地拂了拂:“我来就好。”
躲开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不知为何,只要他碰自己的脖颈,林三七就浑身不自在。
总感觉他会冷不丁地掐住。
她想自己大概是得了被害妄想症了。
落无悔微微勾起唇角,放下手,接着说下去:“而以血画成的符纸能对付比邪祟还要厉害的东西。”
原来还能这样。
林三七暗暗地记在心上了。
不过他为什么突然教她关于画符的技巧?明明他们之间的关系看着似乎还是没什么变化。
她有点受宠若惊,将那张皱到不能再皱的符纸放好:“那等我有空画些,给你几张。”
行走江湖,符纸多不压身。
落无悔停顿片刻,笑笑,却没再开口,直视着前方,继续往前走。
那由雨凝成的冰刺重新化成水,悄无声息地从他身侧滑落,“滴答”地融进地面。
林三七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刚跟死亡擦肩而过,微仰着头看沿伞面坠落的雨。
过了一会儿,她又问:“那画符的血是用猪血还是狗血,亦或者是鸡血?不会是要用画符的人的血吧?”
“你说呢?”他似无意地低头看了眼自己踩过道上水渍的靴子。
那就是后者了。
“这样啊,我怕疼。”林三七瞬间蔫了,她既怕痒,也怕疼,平常磕着碰着,都呜咽半天。
若是要取血画符,哪哪都下不了手,还是作罢,就画普通符纸防一般的邪祟算了。
周围除却雨声很安静。
他们不说话后,只剩下脚步声。
越过曲曲绕绕的青石板道,再过假山流水,林三七看到了走在他们前面的沈轻风和白千流。
两人皆是素衣,仙气飘飘,一是纯白,一是天色青,单看背影也觉着郎才女貌,尤为登对。
雨声太大,距离也有些远。
林三七喊了几声,他们依旧没听到,继续往前走,她放弃了,反正都是去发出尖叫声的方向。
出事的地方是少不了男女主的身影的。
*
林三七到时,佛堂门口站满了人,全部都是李府的下人,惶惶不安地看着里面。
落无悔慢条斯理地收伞。
见他们来,李府的下人纷纷主动地让开一条道,露出佛堂内的景象,她跟他先后走过去。
死的人是与他们素未谋面的李府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