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日念经颂佛,足不出户,被人发现的时候眼睛被挖了,鲜血流淌不止。
倒在佛堂供奉的佛像之下,一袭不合时宜的凤冠霞帔,被挖出来的眼珠子和佛珠随意地散落在地上。
地面上有以血写的字:
血债血偿,一个也逃不掉。
李府老爷跌坐在地上,面色惨白如纸,悲恸欲绝地搂着没了呼吸、死状惨烈的李府夫人。
沈轻风和白千流已经在四处地观察着佛堂,竭力地寻找着怨灵留下来的气息。
可惜好像并没有什么发现。
他们神色不是很好。
李府公子比他们晚来,步伐紊乱急促,急忙迈进时险些被门槛绊倒。
多亏站他旁边的李府少夫人及时地扶住,表情不复以往那般淡淡,多了一抹复杂的情愫:“小心。”
“听说佛堂出事了,可是母亲?”李府公子应是起得急,蒙眼的青色绸带都戴得歪歪扭扭的。
林三七闻声看去,匆匆地先让路。
在幻境,她就见过这李府公子了。
李府老爷听到自家儿子的声音才堪堪回过神,视线从李府夫人脸上移开。
落到血字上。
他颤抖着手,指着那里,哑声地问沈轻风:“沈公子,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可知是何人杀了我夫人?”
这句话犹如一道惊雷轰下。
“什么!”李府公子声音颤着,身形也失控地晃了一下,李府少夫人和她的贴身丫鬟都抬手扶他。
李府公子站稳,轻轻地推开她们的搀扶。
他泪声道:“是怨灵。”
沈轻风曾对李府公子坦诚过,因为他是江州楚氏也就是李府夫人的血脉,天生便绝不会受邪祟附体。
而他也说确实不宜让家中父母得知,毕竟他们年纪大了,终日担惊受怕对身子不好,倒不如瞒着。
李府夫人本名唤:楚阳春。
江州楚氏一族身子孱弱,血脉本就稀少,刚出生就夭折的居多,无法避免。
传到李府夫人这一代,就只剩下她一个了,嫁入李府后,如今又突然殒命。
所以世上有江州楚氏血脉的只有李府公子了。
沈轻风哀叹。
本来李府公子打算明天找个借口,让父母暂时离开李府一段时间,待怨灵除去,再将他们接回来的。
可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
事到如今,又如何能瞒得住。
两行清泪从青色绸带下流落,李府公子伤心不已,恨不得死的那个人是自己:“都是我的错。”
李府少夫人藏在宽袖下的手握紧,轻声地开慰道:“这怎么会是你的错呢,怨灵要杀谁,我们也挡不住。”
事实的确如她所说的这般。
就算李府上下都知道有怨灵,也无济于事,只是造成恐慌罢了,怨灵还可能趁乱逃走。
等沈轻风他们束手无策地离开后,再一个一个慢慢杀掉自己想杀的人,以泄无处可放的愤。
无论如何,怨灵都处在了上风。
林三七第一眼看到李府夫人的时候,着实被吓了一跳,反射性地倒退几步,撞到站在她身后的落无悔。
她马上停下了:“不好意思。”
落无悔转了转眼珠子,面孔在佛堂橙黄的烛火映照下,有些迷糊,使人看不真切。
摆放在须弥座上的佛像由黄金打造而成,金光璀璨,容易迷了人眼。
他目光掠过佛像,落到她踩住自己的脚,笑着提醒道:“你踩着我了。”
“……”林三七快速地挪开脚。
她忽然不怕了。
实践告诉林三七,倘若遇到害怕的事,先别慌,稳住,没准还有更可怖的事。
经过更可怖的事,就会觉得上一件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是她拿身体来实践得出的结论。
好吧,林三七还是有些怕。
只是怕的对象转移了,转成了被自己踩了一脚的落无悔,而不是躺在地上、被挖了眼睛的李府夫人了。
她悄悄地往离自己最近的沈轻风那里挪动,无论何时何地,男女主身边都是最安全的地方。
林三七认为自己简直明智。
蓝白色束腰留仙裙将她的身材勾勒出来,随着慢慢地挪步,层层交叠的裙摆缓缓地展开,那绣在腰间的海棠花愈发夺人目。
一步、两步
……就快要到沈轻风身边了。
林三七默默地数着,直到自己的广袖被轻轻地拉住,她心悸了下,僵着脖子侧头看过去。
落无悔匀称的两指夹着她的广袖,眉眼似染着笑,平和地注视着她,问:“你要去哪?”
去哪都好。
暂时离你远点最好。
这些话,林三七只能在心里面吐槽,她顿了半秒,道:“站在这里看不仔细,靠近些看兴许能找出点线索。”
落无悔轻轻道:“不怕了?”
她硬着头皮地回:“不怕。”
话音刚落,林三七的手腕被他握住,径直地越过沈轻风,带上前去。
落无悔五指虚搭着她的背,往下压,李府夫人接近扭曲的血脸强行闯入林三七视线范围内。
他忽地笑了一下,偏头问她:“这距离看得仔细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