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处,原昭月心情愈发差劲。
这种低气压一直持续到帝师宫内,刚进殿没多久,便有下人来报。
“大人,七皇子求见。”
原昭月褪下外袍:“就说我睡了,不见。”
现在还是下午,这个推脱未免过于勉强,但无所谓。
用完晚膳后,原昭月小憩一会,刚醒没多久,司衍又来报:“大人,七皇子在殿外求见。”
书童支支吾吾地说:“七殿下说,他是为复仇而回到南烬国。这些年身旁耳目众多,未能同大人如实相告。”
“哦,不见。”她淡淡地说:“去磨墨,我要写信。”
提笔写完一封工整的密信后,原昭月将其放到书柜的暗格里。
司衍敲了敲门:“大人,华大宗师求见。”
“让他进来。”白衣帝师这才搁下笔,施施然来了正殿。
华高寒深夜来找她,自然是有要事相商。
这些年,她将基础典籍推广到各地,华高寒也履行了他的承诺,能够帮忙的地方处处相帮,至少学府内和宗门间不需原昭月再操心。两人关系称不上嵇元忠那样纯粹的下属,却也绝对是信得过的心腹。
大宗师还是穿着一身俊逸的青色,见到她时,周身疏狂才稍微落拓了些,稍稍一拱手:“大人。”
“华大宗师不必客气。”原昭月挥退了下人:“何事?”
两个人都不是喜欢废话的人,直接进入正题。
华高寒叹气:“三大世家都对七皇子生起拉拢之意。”
“显而易见的走向。”原昭月轻叩桌面。
鬼面十三骑凶名在外,无疑是股十分不错的力量。
七皇子背后没有助力,有如无根浮萍。更何况他在第一次祈福时并没有得到凤鸟的回应,这一点反倒给其他世家上了根定心针。
反正没法成为储君,倒不如拉拢过来,为其他皇子党效力。
恐怕这也是仇不语铤而走险,敢于在祈福时冒险的缘由。
不得不说,如果仇不语回到南烬的目的真的只是为了复仇,那么这个选择再聪明不过。毕竟他有那样读取情绪的天赋,只需找个机会往各皇子身边一站,找机会提一提当年的事,便能从不同的情绪中分辨出当年的罪魁祸首。
只是原昭月习惯了掌控一切的感觉,多了一个变数,总归不同。
她同华高寒简单寒暄一阵后,原昭月亲自将其送出殿外。
刚走出殿门,她便看见远处月光下站着的青年。
或许是因为来得太急,仇不语连肩上寒甲和披风都未来得及卸下,在流淌的月色下映照出凌厉晦暗的光泽。
他站在木廊旁,身上落着一节节木栏投射的阴影,无端有些阴翳。特别是眼神在扫过华高寒时,其中毫不遮掩的危险,要这位大宗师不由得皱眉。
武学到了一定境界,对他人视线便会格外敏感。
华高寒没有忘记几年前这位七皇子在沧澜学府妄图弑杀同门的事迹。当时他就觉得七皇子桀骜难驯,凶性难除,没想到历练归来后,不仅没有平和些许,反倒愈演愈烈,身上戾气要他也心惊的地步。
想到方才密谈,华高寒心下稍安:“大人,夜已深了,臣先告退。”
“老师。”远远地,看着原昭月同华高寒作别,仇不语抿了抿唇。
直到这时,她才终于将视线转向他。
当初倔强冷傲的少年,如今已经比她高出许多,同六年前天差地别。
没有人比原昭月更清楚,六年,这么漫长的时间,足以重塑一个人的全部。当初的小少年,的确蒙受她的恩惠不假,但六年后,谁又能说得清?
更何况当初在预知梦里,仇不语的身份是敌非友。
她当年将仇不语送走,不过是动了恻隐之心,再加上为未来埋一个人情后手。若是早知道仇不语没有按照她原先的计划回北冥好好当自己的皇太子,她还不如把人留在南烬,放在眼皮子底下当把刀使。不至于到现在,对方翅膀硬了,归来后,自己还得重新思考是敌是友这样的问题。
愈发显得,当初自己的决定,相当愚蠢错误。
老师......!”察觉到她要走,仇不语连忙上前一步,向来杀伐果决的冷厉眉眼褪去方才冷冷看着华高寒时的凶戾。
他的视线落在帝师清艳的脸上,握掌成拳,收紧又放,到底还是没敢伸手。只是倔强地立于必经之地上,按捺住心底升腾的暴虐,不肯退开。
“老师。”他站在那里,声音沙哑,“您......是在怀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