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天炀。”
那人咬牙道,“看来你师妹的秘密你已经知道了。”
苏陆嗤笑一声,“你给我编了一个故事,强说是我的秘密,其实蛮好笑的。”
萧天炀也笑了,“我师妹入门时确实带着诅咒,但一来不是日夜发作,二来早就被师尊解除了,这位道友一边言之凿凿,一边却连身份都不肯透露,倘若不是招摇行骗之辈,何须如此谨慎?”
他稍稍一停,故作惊讶地道:“难道当真是我的仇人?若是如此,冤有头债有主,你还是来找我吧。”
传音石安静了片刻。
那人忽然咬牙道:“苏陆,你当真不怕我将你的秘密说出去?”
苏陆:“其实我都不知道我自己有何秘密,我只是顺着你的话往下说罢了,没想到你越编越离谱。”
那人淡淡道:“你先前在论剑台风光大胜,不就是仗着你那蛇妖母亲的血统?你以为你当真能瞒天过海?”
苏陆莫名其妙地道:“啊?论剑台那次决斗胜利,是因为师尊教了我另一种——呃,这是我们师门秘技,我也没法说。”
五相封禁法术释放后,论理说被影响的人依然可以用神识搜索目标。
但练气境的修士,用神识近距离感知别人的灵压,通常是无法精确定位的。
最多只知道周边有个人罢了,具体在什么方向可能都无法判断。
当年她战胜齐铭时,若非是半妖血脉加持,确实是没办法的。
她早就知道这一点,也早早想好了理由。
“哈哈,好。”
那人颇为讥讽地笑了几声,“你若是这么说——”
“行了。”
苏陆打断了对方,“你当真是出自世家大族吗,这么遮遮掩掩的,你家族的名号拿不出手?是不是怕说出来我连听都没听说过,怕不是什么九流末族?”
传音石里猛地传来几声巨响。
似乎是什么东西爆裂了。
“既然如此,休要怪我不客气了。”
那人声音森冷,“你可不要后悔。”
传音石倏地灰暗下来。
两块石头间的链接已然断掉,除非再次激活,否则就无法再联系彼此了。
苏陆拿起石头,“我能否根据这个定位对方?”
“我知道一种方法,但是——”
萧天炀接过来,将石头翻了个面,指着上面一个繁复的咒文道:“此咒文便是特意防反追踪定位。”
他解释说若要用一块石头定位另一块,需要向手中的传音石施术,但有了这个咒文,那法术一旦释放,石头就会自行崩解。
苏陆:“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都不好办。”
崔槬摇摇头,“传音石本就常常用于陌生人间的交易,自然有一套咒文针对各种想要杀人越货的情况。”
苏陆叹了口气,“这整件事都充满了疑点,我都怀疑他们是真的认错人了。”
“确实有些不对,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好像也圆起来了。”
萧天炀将石头丢给她,“愁云涧是重渊山脉的十六妖窟之一,愁云涧中蛇妖盘踞,多为首领子嗣。”
“一百多年前,沈家为了打造第二把仙器,杀尽了愁云涧的蛇妖。”
苏陆:“…沈家兄妹说我和霍衢相似。”
霍衢是重渊的妖王,或许也与愁云涧的蛇妖有血缘关系。
自己的生母如果也是愁云涧的蛇妖,那自己和霍衢就是亲戚。
苏陆:“还有一个问题,如果我的生母一百多年前就死了,那我其实一百多岁了?”
但苏之岚将她交给姨母一家时,她确确实实是个婴儿,而且前身也只有十几年的记忆。
萧天炀:“倘若是半妖的话,这种情况也并非完全不可能,因半妖和人族不同,若是使某种手法迫使你沉睡且停止生长……”
如果是普通人可能受不住,但半妖却未必。
苏陆:“然后一百多年才醒来?”
崔槬点点头,“理论上说能做到,我此时就能想到几种办法。”
苏陆晃了晃手里的石头:“那么诅咒呢,此人说的情况和我截然不同。”
同时她又感到震惊,“假如我中的诅咒原本该是日夜痛苦,且从小时候就开始,那就不会是戮情咒,一来那个不是时时刻刻都,嗯,二来要生理成熟,小孩子是不行的。”
旁边两人对视一眼,萧天炀道:“所以要么他弄错了,要么他是在试探你,要么是你身上的诅咒,因为你的半妖血脉或是阴灵根体质而变了?”
苏陆:“有可能,这种变异书上也提过,但不应该变得这么面目全非。”
想到这一点她顿时感觉烦躁,假如他们家的人不清楚她中了什么诅咒,那或许施咒者就不是他们。
她解咒的希望也变小了。
萧天炀看了她一眼,“你觉得他会将你的身份宣扬出去么?”
“我是半妖?”
苏陆微微摇头,“感觉他们不像是想要杀了我……”
直接将半妖的事说出去,她肯定没有好下场,就算不被处死,在门派中也待不下去。
届时他们再想要她性命也更容易。
但既然来找她,还用这种事威胁她,显然他们是想控制她,让她做某件事吧。
“他们可能还不会随意透露我的半妖身份,因为若是人尽皆知,他们就无法再用这事威胁我,而且万一我被杀了呢。”
她会不会因此而死是未知数,但确实存在这种可能,若是他们需要她活着,就不会冒险,也只是说说罢了。
苏陆:“你看这人很快改口,用诅咒的事来威胁我,就是因为他们并不会真的想将半妖的事透露出去。”
她确实很好奇他们想要她做什么了。
当然她更想知道这群人的身份。
苏陆:“这人张口闭口规矩家族,想来真是某个世家,这种家族的族中子弟与妖族相好,在世人眼中,算不算是丑闻?”
萧天炀点头,“那必然算。”
苏陆:“因此一旦出了这种事,他们肯定会藏着掖着,所以我们是不是很难查出一百多年前哪个家族有人和妖族——用他们的话说,‘私通’?”
萧天炀和崔槬对视一眼,“确实不好查,但我们可以想办法缩小范围。”
苏陆:“那个柏水城有没有什么世族,还有落霞客栈是谁家的产业?”
不过,就算城里有什么修真世族,也多半不是此番联络自己的人,毕竟那人不愿向她透露身份,估计也不会留下这种破绽。
苏陆:“还有,我们可以从最厉害最有名望的那些家族查起吧,因为刚刚我说他们是九流末族的时候,对面似乎很生气呢。”
然后她想起另一件事。
修士不能自然生育,那些世家都是经过精血炼胎,说是生孩子不如说是炼孩子,过程几乎和打造法宝差不多了。
当然工序没那么多,只是麻烦程度和所需要的时间几乎不相上下。
如果修士和妖族有后代,也只能是这么出生的。
话说回来,世家因为传承方式需要后代,就如同门派要招收弟子。
凡人和妖族,要么是想生就生,要么意外得了孩子。
修士和妖族却不同,首先就不可能有意外,其次想刻意弄出孩子来也很麻烦,还会增加暴露风险。
只听方才那人说话也知道,这种世家肯定是不容许族中子弟和妖族有关系的。
当年父母所在的环境也并不怎么安全,实在不该再冒险去要孩子。
她脑子里乱七八糟地闪过这些念头,又开始怀疑起来。
“大师兄方才为何提到师尊?”
“你猜?”
……
青州。
阆山笼罩在夜幕之下,月光洒落在凝碧峰的绿林中,湖面上碎银闪动。
一道赤色流光从山下飞来,停驻在山腰处的一片碧湖上方。
一个年轻修士从赤红飞剑上跃下,穿过水上的长廊,停在炼石堂大长老居所门口。
修士从怀里取出信笺,认认真真地行了个礼。
纵然站在门外,旁边空无一人,她也依然十分恭敬。
“……打扰太师伯休息,山下有两位散修递了拜帖,想要见您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