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午间,一只木雀火急火燎地冲入了六合山,“咚”一声,直直扎进了瞻明仙主怀中,险些将他的外袍戳出一个洞。
“是什么?”正在一旁专心致志研究棋局的凤怀月被吓了一跳。
司危从木雀腹中抽出密函,粗粗一扫,道:“一些无聊闲事。”
凤怀月对无聊闲事没有任何兴趣,问也懒得多问一句。司危在他的脖颈处揉了揉,道:“自己先玩,我出去一趟。”
“好。”凤怀月没有抬头,继续琢磨棋局。这处内殿小而僻静,只有耳边叮咚水声,伴着眼前千余年前的黑白交错,属实催眠。等他一觉睡醒,四周已是一片漆黑,听不到一丝杂音,掌灯侍女轻声禀道:“凤公子,仙主要过两天才会回来。”
“过两天?”凤怀月起先有些疑惑,心想这人怎么悄无声息就出远门,但又听侍女继续说“仙主是去了昆仑神山”,便顿悟,八成又是小白闯了祸,烧了山还是烧了海,总之需要一个人赶去收拾烂摊子。
很好,烂摊子,与我无关。
他淡定摆摆手,示意侍女出去,自己则是扯起被子一蒙头,继续睡。
而昆仑山此时,也千真万确正燃着连绵不绝白色的火,火光像轻柔缎带一圈又一圈绕过青翠山头,被风吹出片片银烟,整片天际都在闪闪发亮。这奇景引得七位仙尊有五位都跑出来看,其余弟子亦是站了满山,灵焰一见到这份热闹,越发膨胀,从细细缎带“呼啦”长成数丈高,引得山野间惊呼一片!
寿桃仙尊捋着小胡子,赞许道:“不错,资质上佳,不愧——”
夸还没夸完,便已从天而降一道黑影!幽蓝灵焰席卷过整座山,很快就逼退了白色火焰。玩得正高兴的小崽猝不及防,一屁股坐在地上,摔疼了,扯起嗓子正要哭,却被人从后衣领上悬空拎了起来。
不错,是个儿子。
还是个颇为可爱的儿子,脑袋圆圆的程度与当年的宋问有一比,炸毛,手短脚短,屁股乱拧,扯起嗓子哭时,像是吞了十个哨子,还很叛逆,抬手就赏了亲爹一个清脆的巴掌。
刚刚赶来的瑶光仙尊:“……”
司危皱眉,冷冷斥责:“他才刚刚化出火魄,为何就被诸位仙尊教得如此吵闹刁蛮?”
站在道德高地,一杆子,猛猛打翻七个人。
瑶光仙尊被问得哑口无言,因为司危亲手炼出来的灵焰,按理来说继承了他的灵力,的确不该吵闹,也不该刁蛮,那这份无端就令人感到很熟悉的吵闹刁蛮究竟是来自何处呢?
正在六合山无事生非的凤怀月:“……阿嚏!”
小白在“留在清寒寂寞的神山”与“跟着亲爹赶紧走”中,果断选择了后者。司危对此很是满意,他牵着这只小而软的手,带着这个小而软的人,去向诸位仙尊一一道别,再一一收礼,主要还是为了收礼,毕竟这种机会不常有,能薅就薅。
“我们要回六合山吗?”小白拎着乾坤袋问。
“不急。”司危答。
两人就先去了昆仑山附近的一处市集, 套上易容符, 看起来就是一对来逛街的普通父子。前头不断发出喝彩声,被人群围得密密麻麻,像是正在演一场很精彩的幻术戏。司危买完东西回来,就见小白正蹲在地上,侧头透过大人们的腿好奇地往里看,模样滑稽可爱。
“噗。”
他弯下腰,随手将这小人架到了自己肩头,没有御剑,也没有飞。小白环视一圈,发现自己居然是最高的那个,便也高兴起来,他看完了整场幻术戏,又吃了一碗很甜的圆子汤,还买了点好看的石头,仔细装了起来,准备回去送给另一个爹爹。
司危:“叫娘。”
小白:“娘。”
司危:“不是让你现在叫!”
小白:“……哦。”
于是他就真的一路都没有再叫,直到回了六合山。凤怀月正坐在后山荡秋千,忽然就见眼前飞来一团小小的白影,本能地一把抱住,才发现竟然是个孩子。小白两只手搂住他的脖颈,大声道:“爹!”叫完之后转身,用更大的声音道:“娘!”
司危指着他的鼻子。
小白一脸无辜,也看不出是真傻还是装傻。
凤怀月还在一动不动地震惊着,因为他一直以为小白至少还要个三五年才能炼出火魄,这怎么忽然就有了人形?司危对此倒是揽功揽得很快,曰:“喂得好。”
“……”那一堆丑陋的妖怪,好在哪里?凤怀月不愿与他多言,抱着怀里的小人,小心翼翼地看他。由两人共同炼出来的灵焰,眉眼也像两个人,头发很软,粉雕玉琢。
没有女儿就没有吧,儿子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