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在江南发家,是当地最大的氏族之一,两位嫡女出嫁的时候,仅仅是为了护送嫁妆,就请了数百镖师,可见其数量之庞大、价值之珍惜。
王秀玉随手指给容棠的一车嫁妆,翻开箱子一看,件件价值连城,珍宝稀世。容小世子回永安巷后,第一件事就是将那些宝贝全部搬了下来一一查看。
瓶瓶罐罐及丝绸布匹收进库房,古书字画一件件在院子里搭了晒架,铺在六月初的烈阳下,晒起了多年不见天日的蠹虫。
不得不说,容棠确实是个小财迷,从头到尾劲头十足,甚至还会主动搭一把手,看得双福非常担心自家少爷哪里碰了撞了腰折了。
但是容棠一点不适都没有,相反,他脸上一直勾着笑意。
宿怀璟回来的时候,他正拿着把扇子,一边掐着腰一边扇着风,快快乐乐地巡视起了自己的家产,那些素日萦在身上的矜贵疏离一瞬间烟消云散,看起来就只是一个小富翁的形状。
大反派脚步一顿,方才在巷口听见那些谣言的诧异与不悦一时间降下去大半。
容棠踱着步,看见宿怀璟,眼睛一亮,扇子就在空气里晃了晃,招他过来:“怀璟怀璟,你快过来看!”
院子里铺陈开的古书字画,每一件都是稀世难寻的珍品,又保存完好字迹清晰。若是开一个展广邀天下读书人来品鉴,怕是会踏平棠璟宅的门槛。
宿怀璟走过去,顺手就接过了容棠手里的扇子,慢悠悠地替他扇起了风。
晚间气候舒爽,夕阳挂在天边,半天绯红云霞。
宿怀璟垂眸看了看容棠侧脸被夕阳添上的色彩,眸色略暗了一瞬,没有第一时间找他的麻烦。
他问:“这些是母亲给棠棠的吗?”
“我哄来的!”容棠特别骄傲,没有一点这么大人了还找妈妈哄东西的不好意思。
宿怀璟顿了一下,不可抑制地笑开:“娘真宠你。”
容棠鼻子里“哼哼”了两声,更骄傲了:“那是!”
宿怀璟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问:“这么多书,棠棠打算怎么处理?”
容棠闻言眼睛一亮,转过头兴奋地看向宿怀璟:“捐给临渊学府如何?”
宿怀璟微愣,敏锐地察觉出其中大抵有什么猫腻:“捐?”
容棠立马就笑,狡黠地补充:“名义上是捐赠。”
宿怀璟听出他言外之意,好笑地摇了摇头,牵着人往屋内走,听他侃侃而谈。
容棠道:“临渊学府在大虞就是一块活招牌,但毕竟受地域限制,并非每位读书人都有机会来考学。学府掌院和柯家关系紧密私交甚多,我想将这些书以母亲的名义捐过去,另外再出资为他们修几间屋舍和学堂。”
宿怀璟问:“棠棠想要什么呢?”
容棠直言:“母亲有大才,又具仁爱之心,幽居在内宅实在委屈。日后若是和离,她要么在京中由我们赡养,要么回到故土江南。但——”
他顿了顿,眉梢轻蹙:“但时代毕竟如此,女子从夫家返回娘家,不论原因为何,总少不了闲言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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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怀璟问他。
容棠点头:“江南富庶,显贵人家也重视子女,我想着将这些书籍古卷捐到临渊学府,换他们允母亲去江南开座分院的资格,专门招收女学生,先从家境富裕的人家开始,再给贫苦人家免费入学甚至补贴的资格,潜移默化尽可能让一方女性都有可能开蒙。”
开蒙学智不过两三年的功夫,在这个时代,虽然女子目前仍不可能入朝为官,但两三年的启蒙,也能使她们日后生活不至于完全浑浑噩噩,备受欺凌。
这个想法实施起来很困难,不说大环境有限制,便是招收那样多的女孩子出府外上学,也难免民间闲言碎语颇多。
但容棠总是觉得,哪怕是理想主义,也不是空想就能构建一座乌托邦的。总要先有所行动,就算变化再微小,只有有所转变,久而久之,滴水总能穿石。
况且……
他转过头,看向宿怀璟。
他总能想起来贡院门前宿怀璟跟他说过的那句话,总有一天,要那门前看榜的人不止是青衫,还会有罗裙。
容棠知道历史的轨迹,倘若这一世走向正轨,宿怀璟登上金銮,成为皇帝,他必然会制定出一系列的政策加以辅助,让希望的种子有土地生根发芽,最终长出花朵。
就算一年两年,十年百年,都难以改变历史的大环境,但千年万年,谁又能说这是完全无用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