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秒,姜宁仿着原身的语气,慢声答:“是,幼时学过两年。”
沈太医笑道:“这便是了。我开一剂药,姑娘先吃着。日常饮食起居,并不必太过小心。”
姜宁在帐子里谢过沈太医。
林如海请沈太医出去开方。
丫鬟们关上门,抱月给姜宁拆头发:“去姜家的人至少还得一个时辰才回,姑娘再睡一会儿罢。药熬好了,我再叫姑娘起来。”
现在她也只能睡觉了。
姜宁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
……
贾敏倚在榻上出神,屋内只有孟氏伺候着。
孟绮霜给林如海做了五年“房里人”了,还没有姨
娘名分。
她虽生得娇艳,又是“姑娘”,却偏不爱打扮,近日因贾敏病着,她更是连脂粉都不用了。
今日她也只穿着葱绿棉袄,青缎灰鼠裙,正在地上打转。
贾敏因说:“绮霜,你坐一会子罢,看得我眼晕。”
孟绮霜又转了半圈,往榻沿上一坐:“太太倒一点儿不急?”
贾敏懒懒地:“老太太心意已定,我急有什么用。”
“……也该进新人了。”
孟绮霜不忿:“老太太想要孙子,那掉的难道不是太太的孩子?都这么些年了,还——”
“绮霜——”贾敏警告地唤她一声。
孟绮霜闭上嘴,重重吐出一口气。
“老太太不让我去,我求了老太太,非要回去,孩子掉了,老太太埋怨我,怨恨贾家,我该受着。”贾敏一手捂住半边脸,看向窗外,“别再提了。”
“好,不提,听太太的。”孟绮霜这么说着,还是忍不住咬牙,“偏是大舅老爷要买她!”
她又站起来,嘀咕:“老太太若真疼她,怎么不认她做女儿,风风光光嫁出去?倒让她做妾,这算什么……”
贾敏没再斥责她,只说:“义女不是那么好认的。”
正院。
林如海送走沈太医,回去和林老太太回明了姜宁的身体情况和医嘱,也趁机提议:“不如认姜妹妹为林家女儿,择一户好人家,风光嫁出去,如此,对得起晴烟姐姐……”
他观察着林老太太的面色:“……母亲的心气也能顺了。”
林老太太让他坐,细细向他分说:“你的意思我明白。若晴烟不是咱家出去的人,我多认个女儿也不错,择个好女婿,你也多一门亲家相助。偏晴烟服侍过我,还救过你。若叫人人以为救了哥儿姐儿,有了功劳,儿女就能成主子,起了贪念,才是遗祸无穷。晴烟救你的功劳已经好生赏过了,这回救下宁丫头,是咱们念着旧情。宁丫头再是好的,也抵不过‘升米恩,斗米仇’。你也做了几年官了,这两个道理还不懂吗?”
看林如海一时无言,林老太太握住他的手,轻声细语道:“海哥儿,娘问你一句话。”
林如海忙道:
“母亲说。”
林老太太问:“宁丫头生得这个好模样儿,你见了,就一点儿也不心动?”
在林如海回答前,她又说:“海哥儿,你别骗娘,也别骗自己,你细想想:你这么推三阻四的不肯应,到底是你自己不喜欢,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最后,林如海只说:“娘还是先问过姜妹妹罢。”
林老太太满面是笑:“问,今日就问。”
……
姜宁再次醒来时,房中已经点上灯了。
有两个人穿着簇新的衣裳围在床边。
姜宁看清是谁,忙坐起来:“嬷嬷!岁雪!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桃嬷嬷未语先流泪。
岁雪一把抓住姜宁的手,又是哭,又是笑,话却说得清楚:“到了有一个时辰了。老太太怜下,先让我们洗澡换衣裳,又吃了饭,就过来守着姑娘。姑娘难得好睡,就没叫姑娘起来。姑娘还剩的东西也都拿来了。大哥也回来了,暂在前边住着。”
姜宁搂住两人,也湿了眼眶:“你们没事就好。”
岁雪抹一把泪,在姜宁耳边说:“姜家爷俩还有脸求情!叫二管家带人打了一顿,算他们命好,没伤筋动骨。哼,等明儿贾家要不着人,才有这两个狗杂种好看!”
桃嬷嬷忙扯她,又使眼色:“和姑娘浑说什么!”
姜宁知道,桃嬷嬷还是顾着姜家人是原身的亲人,怕她不高兴。
她想了一想,觉得也是时候慢慢“改变”她的性格了,便说:“嬷嬷不用拦着岁雪。是他们先坑害我,我好容易逃了命出来,再念着亲戚情分,不是辜负了我爹娘,也辜负了这里老太太吗?他们虽然养了我三年,咱们的吃穿并没欠他们的,有什么恩情,我也用我娘的嫁妆报还完了。以后,就各人过各人的日子,生死两不相干。”
桃嬷嬷怔了怔,欣慰地笑了:“姑娘可算是想开了!阿弥陀佛,经过了这一难呐,姑娘以后一定都能顺顺当当的了。”
姜宁还想安抚两人时,抱月在外问:“姑娘醒了?”
她忙道:“姐姐请进。”
桃嬷嬷和岁雪也忙起来去迎:“抱月姑娘。”
姜宁看到抱月的神色有些奇怪,她眼神躲闪,脸上的笑也有些勉强:“老太太请姑娘过去。”
抱月这般形容,不仅姜宁,桃嬷嬷和岁雪也觉出了不对。
她们上前想询问一二,姜宁却用眼神止住两人,下床穿鞋:“我这就过去。”
她的未来全凭林老太太,多问无益,过去了再见机行事便是。
抱月上前搀扶,姜宁挽住她的手,笑说:“桃嬷嬷和岁雪不知这里的规矩,还望姐姐们多多提点。”
丫鬟们捧着盥沐的铜盆毛巾等鱼贯而入。
抱月拿起梳子,不敢看向镜中的姜宁,低头答应:“这原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