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迟迟未能入睡。
孟绮霜也毫无困意。
“先把孩子生下来,别的事再说。”贾敏不知是在和孟绮霜说话,还是在劝自己。
“现在天大地大都没有太太的身子大。”孟绮霜接话,“太太快睡罢,有什么事明儿再想。”
“嗯。”贾敏答应着,却不闭眼。
“太太——”
“老爷没有服侍的人了。”贾敏说。
孟绮霜连忙说:“老爷连正眼都不愿意看我,太太吩咐我做什么都行,只这件事可千万别指望我。”
“我知道……”贾敏长叹。
第二天,林如海一早过来正院用饭。
贾敏便提起:“如海,你知道我上次买了两个人——”
不必再明说,林如海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确实有些意动了,但:"家里多一个人就多一重事,又让你操心。如今一切安稳为好,不必了。”
看贾敏还想劝,他笑道:“不是说最大的才十五吗?衙门里事多,我也没心思哄她们,就这样罢。”
贾敏想了一想,试探问:“那,绮霜——”
/>林如海忍住才没皱眉。
他起身来到贾敏身边:“别多想了。都按上次说的,你安心养着,家事都让他们去办,他们办不了的来找我,你别操心。”
贾敏心中酸涩:“只怕委屈了你。”
“这算什么委屈。不过是少两个丫头,管几件家里的事就是委屈了?”林如海一叹。
“别人说什么不必理会。”他安慰贾敏,“日子是咱们家里过,又不是过给外人看的。”
“你看,这些年你我不急,孩子还是来找咱们做父母了,是不是?”
他看着贾敏微微隆起的小腹,神情温柔又期待。
贾敏心中却是甜蜜搀着苦涩。
出孝两年,如海确实一次也没催过孩子,体贴极了。
日子确实是自家关起门来过的,可外人的议论,她也确实不能毫不在意。
她是爹娘唯一的嫡出女儿,又这些年无子,别人看贾家的女儿如何,不会看姑妹们,只会盯着她说。
元春已经十二了,眼看便要说亲。
若因她的名声不好,耽误了元春的亲事,叫她心里如何能安生。
而且,若她生的是女儿,明光院生了男孩,她又该怎么办呢?
大
姜宁今年"田里的出息"收到了三百两金子!和往年比几乎多了三倍!
她觉得要她掩饰“眼冒金光”也太难了,索性把高兴都露在脸上,对林如海措娇耍赖,趁机索要:“既是有了孩子才有这么多的 ‘出息’ ,老爷怎么不直接换成地契给我?我给孩子攒着家底。”
林如海便逗她:“那我把这些拿走,买了地再给你?”
姜宁忙伸腿把钱箱挡住:"老爷也忒小气了,送来的还要收回去。"
林如海扶她坐好,痛快笑了一场,没过一个月,果真拿了张地契来,上有八百多亩地,都是上等好田。
姜宁拥有的田地面积直接翻了一倍!
她高兴得好几晚做梦都是天上下钱雨。
八百亩地和一千六百亩地给人的安全感截然不同。
这下就算林如海死了,她和孩子一分钱财产都没分到,也能富足过一生了。
/>谁知财运一来就连着来。
谢寒年前到开封,给姜宁和林如海送分红,顺便短租了一处院子就留在这过年。
姜宁又收入了一千二百两。
额外两对手镯,一匣小儿戴的金银镯、长命锁,是庆贺她有孕的。
再有一千两,她给谢寒的投资就回本了,接下来都是纯赚。
姜宁一开心,明光院人人有赏。
正好要过年了,每人再赏一个月的月钱,另有一身新衣,两碟果子。
院里的人排队来谢赏。
这回姜宁一口气花出去几十两,却一点也没心疼。
孩子快五个月了,再有五个月就要出生,林如海已经在着手给她和贾敏挑奶娘了,也让她自己选。
明光院不比正院,差着名分,就算和她有旧交的管事娘子们,只怕也更愿意让女儿、儿媳妇去正院当奶娘。
名分比不过,她提高明光院的福利待遇,总能吸引来几个人品好又能干的好奶娘。
奶娘好不好,尽不尽心,直接关系到孩子养得怎么样,奶兄弟奶姐妹也会是孩子的重要帮手。
比方她,若没有桃嬷嬷、谢寒和岁雪一直全心帮着,日子绝对不会这般省心顺利。
年前,腊月二十八,谢寒过来接桃嬷嬷如岁雪出去团圆一日,特来请示林如海。
林如海自然给了假,又让林安媳妇去明光院服侍一日,省得一下出去了两个贴心人,别人照顾不好姜宁。
姜宁正眼馋林安两口子怀着孩子的大儿媳妇呢!
这媳妇原是林老太太院里的二等丫头,和乘风相好。当日八个二等里除了乘风,原就是她最拔尖,只是年纪小,没赶上做一等。一等丫头都被放出去了,她也被林安两口赶着求去了做儿媳。林安的大儿子在林如海面前做了十年小厮,是照着下一个二管家培养的。
若不是这媳妇的月份恰好比贾敏的浅一个月,姜宁也没机会捡这个漏了。
林如海都把机会送到她眼前了,她还不赶紧把握住?
开封府,离林宅一条街外的一处小院里,桃嬷嬷怒瞪着谢寒。
“以前说什么 南来北往不便娶妻” ‘生意才开始怕耽误了人家’ ,我看你都是哄我的!”
“
现下你生意也算稳了,又说还想再做大些,什么算大?”桃嬷嬷难得对孩子发了大火,“还是你想做成皇商,娶人家官家小姐去?娶了官家小姐,你就不用南来北往地跑了?"
“你赚再多钱,我也要陪着姑娘,我不出来!别说‘买宅子让我也当老封君的话’!你不用管我,你也看看你妹子呀!她再两年就二十了,你不成亲,谁给她操办婚事?啊?!”桃嬷嬷气得话都有点说不顺溜了。
谢寒低头挨骂,一句话也不说。
岁雪忙着给母亲顺气,听见说她的婚事,张嘴想说“我才不成亲”,又怕让母亲更气,只好先忍住,连着给哥哥使眼色。
谢寒直挺挺一跪:“求娘消气。”
桃嬷嬷别开脸不看他:“别给我来这一套!你今天说不出好话,我还不让你起来呢!”
谢寒仍然只是跪着,一句话也不说。
半晌。
桃嬷嬷满腔心酸,化成眼泪:“你们爹早早走了,就给我留下你们两个,再算上姑娘,我给你们操了一辈子的心。寒哥儿,你别忘了你靠着林家做生意,能有今日都是托赖谁的福,也以为姑娘过的是什么万事不愁的好日子,那都是姑娘心宽罢了。姜家不成个人样,你早些成家,姑娘在外也算有了娘家。还是你发达起来,就把姑娘给忘了?”
“娘,”谢寒磕头,字字清晰,“我从来…都没忘了姑娘。”
这话里的意思太让人惊骇了。
桃嬷嬷瞪大了眼睛,一时忘了舌头在哪里。
岁雪看看哥哥,又去看娘,这些年心里许多疑问,豁然都解了。
贾敏第十次打开了母亲的信。
她心中的犹疑、纠结,种种情绪,聚在眉心,凝成化不开的愁。
她知道母亲说的是对的。
若她生女,明光院生男,她当把明光院的孩子抱到身边养,才对她最好。
可她下不了这个决心。
她经历过丧子之痛,却要夺走别人的子女吗?
还有……如海会同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