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鸣赫见他犹豫,方才明白得笑道: “你不会是不敢吧?”
他凑过去观察温辞述的表情,却被庄泽野一把推开: “你有完没完。”
顾鸣赫马上捂着脑袋喊了起来: “双标怪,双标怪!我又不知道他不敢……还打我头,向队你不管管他?"
向晚在旁边偷笑,林南之主动说: “辞述哥,你要是怕的话,不如我们去旋转车?那个没有过山车刺激,坐在中间基本上没什么感觉。"
温辞述本就答应了要陪他玩,听他这么一说,便点头答应了。
游乐园人实在太多,他们排了很久的队才排上,钟可欣和他们一起上去,另外三人则不太稀罕玩这么温和的项目。
旋转车确实不刺激,也就不停转圈圈而已,周围的小孩子特别多。
另外三人在围栏外面,顾鸣赫严肃质问: “阿野,你为什么对我跟对辞述这么不一样?”庄泽野懒得理他,专注帮旋转车上的人拍照,向晚在一旁笑着听吐槽。
顾鸣赫碎碎念道: “以前我也怕坐跳楼机的,你还记得高一那年,你和高晋把我五花大绑绑上去吗?坐完又拽我去坐过山车,给老子恶心得连隔夜饭都吐出来了,现在辞述稍微表露一点不喜欢,你就帮他逃跑,你真不是个东西啊。"
庄泽野放下手机,终于说了一句话: “你皮糙肉厚,吓不死。”
"草!草!你听听自己说的是人话吗?"顾鸣赫激动起来了, “我不管,你今天必须得给我个解释,凭什么区别对待,老子的命就不是命了?"
他想起高中时被庄泽野和高晋折磨的回忆,脸上的愤懑不像是装出来的,连向晚都要看不下去了。
庄泽野看着温辞述从车上下来,到嘴边的话忽然说不出口了。
他本可以哄顾鸣赫一下,贬低温辞述几句,说他胆子小、不适应什么的,但在看见他摇摇晃晃下来的时候,那些话就像烫嘴似的,即使是敷衍也不愿意说出来。
他含糊地说: “你们不一样。”
或许他对温辞述的偏袒,都是出于他的身世由来,他这样想道。顾鸣赫依旧愤怒: "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男的吗!"向晚摇着头笑了几声。
温辞述刚下来时有点头晕,出来之后扶着栏杆干呕了两声,脸色白得像一张白纸,林南之手足无措地给他拍后背。
“我没想到你连旋转车都晕,辞述哥,你还好吧?”他一脸担心。钟可欣也给他扇风: “我的天哪,你可能太久不玩了,赶紧休息一下。”
温辞述摆了摆手示意无碍,之前坐的车似乎没这么奇怪,他第一次体会到离心力,有那么几秒钟,仿佛看见了他那早已作古的父皇。
钟可欣说: “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会儿吧,让他缓缓,哎,买水的地方在排队,早知道带瓶水过来了。
海盗船这边人群密集,大家走了好一会儿才挤出来,找了张桌子坐下。向晚起身道: “我去排队买水,你们先坐着。”
钟可欣突然说: “阿野呢?”
众人面面相觑,才发现庄泽野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刚才旋转车不是还在吗,不会走丢了吧。”林南之睁大了眼睛。
顾鸣赫: “我给他打个电话。”
他打过去,又放下: “正在通话中。”
钟可欣用眼睛到处寻找: "他要是还在那边就麻烦了,那里人太多,挤都挤不出来。"
温辞述指指不远处的亭子: "入园时工作人员说那里有全园通报,可以去喊一下,让他到这边来找我们。"
顾鸣赫两眼一亮:"还有全园通报这种东西?我来我来。"
他刚转身离开没多久,温辞述正趴在桌上休息,忽然一盒晕车贴掉进他怀里。温辞述抬起头,看见庄泽野站在他面前,像是跑回来的,喘着气抖了抖T恤。"贴上。"他简短地说,声音不大。
钟可欣眨巴眼睛: "“你回来啦,刚才干嘛去了?我们还以为
你走丢了呢。"
庄泽野躲到遮阳伞下,随口说: “买水。”
"哦哦,那你买的水呢?"
"……喝完了。"
他故作不耐烦地转过头,用手胡乱扇风。
温辞述默默把晕车贴捏在手心,不知是天气太热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莫名感到周身一阵灼热,这股灼热从心脏蔓延到四肢,使得指尖微微发麻。
他看了看庄泽野别扭的脑袋,趁其他人不注意把晕车贴贴上。顾鸣赫从亭子那里回来,看见庄泽野时愣住了。
"你……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他问。
庄泽野挑眉: "不行吗?"
顾鸣赫露出心虚的表情,话音刚落,游乐场全园广播响起。
温柔的女声说道: “庄泽野小朋友,庄泽野小朋友,请速速前往‘开心便利店’门口的圆桌,不要回到旋转车,不要回到旋转车,你的爸爸在圆桌那里等你哦。"
空气瞬间凝固了,庄泽野的表情一寸寸裂开。
随即,大家爆发出哄堂大笑,温辞述笑得直咳嗽。钟可欣眼泪都快出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我说你怎么这么积极呢,你是真该死啊。"
林南之笑得捂肚子: “庄泽野小朋友,他想当你爸爸!野哥这都能忍吗?好想揍他啊哈哈哈哈哈。"
不用他说,庄泽野的拳头已经招呼了上去。大家在游乐场疯玩半天,晚上又点了烧烤,在酒店顶楼边吹风边讨论舞台。
温辞述蹲在角落里,打灯肝作业,旁边堆了一盘钟可欣给他烤的肉。
还有十多天就要开学了,他这段时间简直是分身乏术,完全是在拼命挤压海绵才能留出写作业的时间。
题目还贼他妈难,他每写一会儿,就要停下来咬着笔杆思索。
头顶传来庄泽野的声音: "这里少分解了推力,你到现在还不会算总受力,考试的时候怎么办?"
他手上拿着易拉罐,另一手插兜,懒洋洋地喝了口可乐,一副事不关己无所畏惧的模样。温辞述乖乖把推力标上去,说: “欣姐说我能过线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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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她对你要求低,你对自己要求也低?""这不是在学了么。"
温辞述手边放着一本笔记,上面密密麻麻全是物理公式,庄泽野随手拿起翻阅,才发现整本都记满了,也不知道他哪来的时间。
庄泽野轻笑: “你不是很讨厌西洋人的东西吗,居然学得这么认真。”温辞述一愣,他已经很久没有提过“西洋”这样的古老字眼了。"打算考哪所学校?""燕传。"
因为答应了潘慧要做她徒弟,但这个学校对文化课的要求比其他艺术学校都高,他没信心一定能考上,只得一有时间就努力刷题。
看着庄泽野翻动笔记,他突然想起来上次他提过自己的字,这本笔记虽然不是用瘦金体记的,但形体上看起来也绝不会是以前的温辞述写的。
他有点心虚,伸手去抢笔记: “看够了吧,还给我。”
庄泽野的手向后一撤,躲开他道: "怎么,怕我看出什么来?"
屋檐下的灯惨白惨白,将细微的表情照得一清二楚,他眯起眼睛审视温辞述,好似要将他从外到内看个遍。
温辞述被这种肆无忌惮的打量看的瘳得慌,他很不适应这种即将被人揭穿的感觉,于是不满地皱眉: “看什么看。”
庄泽野觉得,他就像个纸扎的老虎,表面威严肃穆,实际上假装凶悍。
怪可爱的。
这个想法让他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温辞述脸一红,真的恼了。
笑笑笑,又他妈笑。
庄泽野把笔记本还给他,本子停在半空中,温辞述刚想接过来,却听他语气很淡地说了句话。
“我想看看,你到底和以前的温辞述有哪里不同。”
温辞述的动作瞬时僵住,五指按在本子边缘上,维持在抓握的姿势悬空不动。他的心脏猛烈跳动,浑身都紧绷起来,胸口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
庄泽野握住他的手,将本子塞进他手里,从容地笑了笑: “你应该早就猜到,我已经知道了吧。
这句话说得像谜语,可他知道对方听得懂。
温辞述安静地挣脱他的手,把本子放进书包里,沉默了半晌,问道: "你是时候发现
的?"
庄泽野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见到你的第一天。”
“什么?”温辞述震惊。
庄泽野露出几分自嘲:“当时只是怀疑,你大概不知道,他很怕我,而你看我的眼神,从来没有过分毫畏惧。"
温辞述默默和他对视了一眼,那时候他还以为庄泽野是他的贴身太监,怎么可能怕他。
"后来确定是因为,你对学跳舞的态度。”庄泽野说, "温辞述是个把舞蹈看得比命还重的人,他来Flora只是为了找地方继续跳舞,完全不关心团体的发展,而你会为了其他人留下加班,还在第二次上舞蹈课就跟老卢闹掰了。"
温辞述讪讪道: “我不喜欢拉筋,疼。”庄泽野又笑了,这回不是揶揄的笑。
他的笑容是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温柔,仿若顶灯下面漂浮的细小尘埃,汨汨地流淌进夜色里,与温热的微风融为一体。
"所以,你在大靖真的是王爷?"他轻声询问。温辞述点头,坦诚道: “我在家中排行老三。”
离奇的是,如果这事儿是别人知道,他会紧张不安、会竭力否认,可若是庄泽野.…他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你力排众议选定《禁宫夜行》这首歌,是不是和我有关?"庄泽野笑看着他:“我只是觉得你应该会喜欢这首歌。”温辞述不说话了,他想说谢谢,却又觉得似乎道了太多次谢。
从他穿到现代至今,庄泽野明里暗里帮了他很多次,这不是几句谢谢就能抵消的。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身份,说明对他好不是因为之前的温辞述,而是因为他本身。
“你别有什么负担。”庄泽野好像看穿了他在想什么,主动开口道, "我选这首歌,大部分原因是它对我胃口。"
温辞述在心里说,那其他的事呢,也是因为对你胃口吗?
庄泽野清了清嗓子,像是想防止他继续追问一样,转移话题道:“我对古代的生活还挺好奇的,你来这里之后会觉得哪里不舒服吗?会不会空气过敏?"
他的语气如同凡人遇到了鬼神一样,充满不加掩饰的探究,眼睛里也满是清澈的求知欲望,这种情绪不像是装出来的。
温辞述有理由相信,他帮自己完全是因为
对古人的好奇。他稍稍放松下来,叹了口气:"没有不舒服,不过敏。""那你刚开始就没有一点不适应?"庄泽野继续问。
温辞述淡淡地说: “你们总是直呼本王的名讳,而且言语举止非常无礼,这些让我挺不适应
的。"
庄泽野理解地点头: “也是,毕竟你是王爷,在古代别人都要三跪九叩的……话说你的本名也叫温辞述?"
温辞述逐渐无语: "我叫温郗,字辞述。"
"可是我在网上查到你叫温如玉。"
"……"
"温郗——这个名字是只有我知道吗?"庄泽野勾起唇角。温辞述静了下来,夜风温柔地拂过他的面颊。
冥冥之中,两个不同时空的人在银河璀璨的星群下对话,世间的每一粒原子似乎都在因为这场相遇而发生改变,有什么物质在静悄悄地往无边的夜色深处蔓延。
一朵玫瑰正在马不停蹄地盛开。空气中传来撩人的芬芳。
庄泽野笑着说: "温郗,给我讲讲你的时代吧。"